84、殘骸於海(1 / 2)

營業悖論[娛樂圈] 稚楚 10748 字 8個月前

這真是一句奇妙的話。

方覺夏被他抱住, 閉上眼幾乎能想象的那幅畫麵。他甚至嗅到帶著鹹味的海水和發潮的木頭氣息。

他吸了吸鼻子, 充滿依賴地窩在裴聽頌的肩窩, 輕聲問, “可是我們沒有換上新的零件, 換來換去都是舊的, 可能就不能航行幾百年了。”

“你想活成人精嗎?”裴聽頌的聲音裡終於帶了笑意,溫柔地用手掌撫摸著方覺夏的後背,明明自己是年紀小的那一個, 卻還像哄孩子一樣,“舊零件就舊零件,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腐朽。可能在某個風平浪靜的日子裡, 就一起沉到海底,變成兩副遺骸, 像死亡的鯨魚一樣,慢慢沉下去……”

方覺夏鼻尖又一次發酸,“我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尾。”

裴聽頌對他微笑,“我也喜歡。”

或許有一天, 會有人潛入深海之中, 發現他們的存在, 挖掘出他們曾經並肩乘風破浪的故事, 也會察覺, 他們身上每一塊腐壞的零件,其實都來源於彼此。

兩艘完全不同的忒休斯之船成為對方的遺骸,永遠葬在海中。

方覺夏知道, 在剛剛接受幻想徹底破碎的時候,選擇去剖白自己,或許是一件很蠢也很冒險的事,但他真的很想讓裴聽頌知道。

如果沒有裴聽頌,方覺夏無法想象這時候的自己。

一定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我愛你。”他鬆開些,看著裴聽頌的眼睛,“我很愛你,裴聽頌。”

裴聽頌愣了愣。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方覺夏對他鄭重地說道愛這個字眼。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還是停留在喜歡的層麵,尤其是方覺夏,他從不敢從這個人身上奢求太多情感他知道這很難。所以裴聽頌時時刻刻害怕過界,害怕自己過於濃烈的感情會逼退他。

但方覺夏太勇敢了,他甚至搶了先,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眼裡的方覺夏雙眼澄澈,臉上還有傷口,卻那麼好看,眼角的紅色胎記比花瓣還漂亮。裴聽頌忍不住吻了吻那裡,低聲說,“我也愛你。我比你想象中還要愛你。”

裴聽頌看過數不清的書,書裡有各式各樣的愛情,他都品嘗一遍,可那些文字也從沒有變成真正的情感,字眼是字眼,隻活在紙片上。直到遇到方覺夏,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樣愛一個人。

愛到他這一身反骨,會自動化為盔甲。

“謝謝你。”方覺夏主動貼上來,吻了吻他的嘴唇,又很快鬆開,眼神柔軟又坦蕩。

裴聽頌的眼眶也酸澀,為了掩飾情緒,又一下子笑開,臉上帶著點稚氣,“你真是,我都想了好多次自己先對你說我愛你的場景了,本來應該特彆浪漫的,結果被你搶先了。”

突如其來的“指責”讓方覺夏有點發懵,“那……你也沒有跟我商量啊。”

商量?

裴聽頌覺得更好笑了,這家夥怎麼可以正經成這個樣子,“還不止呢,我之前一直沒有見你哭過,還以為你第一次在我麵前哭會是因為我。”他低頭咬了一口方覺夏的鼻尖,“結果這個念頭也泡湯了。”

想到自己剛剛一直掉眼淚,方覺夏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垂著眼嘀咕,“哭有什麼好……”

“當然好。”裴聽頌細細地吻他眉眼,“你哭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你做什麼都好。”

少年人的愛意永遠莽撞,熱切地捧到你麵前,生怕你視而不見。

裴聽頌又微微皺眉,“但你真的哭,我會很難受,胸口特彆疼,我不怕你笑話,以前我真的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我收到保安的消息,知道跟蹤你的人是你爸爸的時候,手都在抖,那麼熱的天氣,我居然會發抖。”裴聽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而且舊金山離北京怎麼那麼遠啊。”

他這句話說出來是滿滿的抱怨,尾音跟孩子似的,方覺夏幾乎都能想到這個暴躁的家夥當時急成什麼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裴聽頌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我真的又害怕又煎熬,怕等我回來,你因為你爸的事絕望,怕你突然間不要我了。”

方覺夏抱住他,想安慰大型犬一樣從他後腦勺摸到後背,“我不會的。”

“嗯。”裴聽頌對他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麵對的。我也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麵前。”他鄭重地看著方覺夏,“你洗澡的時候,我已經讓人把他送去強製戒毒所了。老實說我真的恨不得能殺了他,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但是我知道,如果給你做選擇,你不會這麼做。”

方覺夏沉默地看著他,眼神已經給出肯定的答案。

戒毒所是最好的歸宿,他已經接受方平不再是他父親的事實,但他還是想給他一次做人的機會。

“能不能真的戒下來,看他的造化,戒不下來就一輩子在裡麵待著,免得再做出什麼更極端的事。”

裴聽頌說完,手輕輕搭在他的後腰,“這疼嗎?”

方覺夏說不疼,可裴聽頌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於是他又小聲說,“有一點點疼,沒傷著骨頭,很快就會好。”

就算那個人真的給了方覺夏生命,也曾經在他幼年的時候溫暖過他,但裴聽頌就是無法接受他這樣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他的感官仿佛已經不屬於他,是從方覺夏的身上遷移而來的。方覺夏哭,他會心痛,方覺夏受了傷,他會更疼。

“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裴聽頌輕輕撫摩他的淤青,“以後也不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方覺夏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還是笑好。”他撥了撥方覺夏的額發,“我們覺夏笑起來也很好看。”

方覺夏從未覺得自己幸運,這個詞總是離他的生命非常遙遠,所以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不斷說服自己,前麵一定有出口,他所有的付出一定會有回抱。

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回抱,但他遇到了裴聽頌。

這是他最幸運的事。

鼻尖有點癢,方覺夏在裴聽頌的下巴上蹭了蹭,然後慢吞吞開口,“今天都已經十五號了,你走了六天。”說著他還抬頭瞟了一眼牆上的表,“算下來不是很準確,但是如果按照現在來計算,你走了六天零十個小時。”

真是漫長,長到他的小時鐘都出了故障,現實裡的一秒在他心裡恨不得要走上一分鐘那麼長。

可裴聽頌在夏日的第一場雷雨前回來了。

很及時,沒有讓他淋到雨。

“你想我嗎?”

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方覺夏幅度輕微地點了點頭,“嗯。”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每天都很擔心你。”

方覺夏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資本家族是什麼樣子,他隻在電視上見過,好像都很複雜,充滿陰謀。方覺夏討厭複雜的東西,也害怕他的裴聽頌會被一些老奸巨滑的家夥欺負,害怕他母親會說出許多傷害他的話,也害怕裴聽頌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上彆人的當。

這幾天操碎了一顆心,什麼事都乾不好,病懨懨的像根缺水的秧苗。

“我就怕你擔心,每天給你打電話,還不夠啊。”

方覺夏乖巧貼靠在裴聽頌懷裡,“看到你才能安心,怕你騙我,說自己挺好,其實你一點也不好,聽著你媽胡言亂語,還要跟她生氣。”

他說的跟真的一樣,讓裴聽頌想笑。

“覺夏。”

方覺夏喜歡聽他這麼叫自己,雖然說其他人也都是這麼叫的,但裴聽頌很少這樣,每次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念出來,方覺夏就有種被人嗬護的感覺。裴聽頌的手掌乾燥寬大,撫摩臉頰的感覺很舒適,“我這次回去,見到我媽,你猜我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方覺夏搖頭,他想象不到那個畫麵,就算他想象到什麼了,也不敢說。

“原來她長這樣啊。”

方覺夏的手抓住了裴聽頌腰間的布料,攥得很緊。

他甚至已經快不記得自己母親的長相。

“什麼樣?”方覺夏閉著眼問他。

“怎麼說呢……”裴聽頌試著描述,“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無袖連衣裙,脖子上有一串黑珍珠項鏈,很大顆,但是也遮不住她脖子上的紋路,可她臉上平整得沒有一絲皺紋,鼓囊囊的,又和以前我小時候見過的樣子不一樣,難看了很多。”

他說得非常直白,就像形容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一見到我就張開手臂要抱我,叫著song,特彆親熱,好像我們是關係非常親密的母子一樣。但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她是幾歲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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