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聽頌醒了, 意外發現自己掉了點眼淚, 覺得很丟人。他們睡著睡著換了姿勢, 從麵對麵的相抱變成了他從背後環繞方覺夏, 伸長的手臂被他枕在頸下。
他們像一朵花苞了分不開的兩片花瓣, 緊緊相貼。
方覺夏睡得還很沉, 裴聽頌輕輕地把胳膊抽出來也沒有弄醒他。下了床,看見自己枕頭上濕乎乎的一小塊,裴聽頌拿手擦了擦, 後來乾脆直接翻過來,藏住,假裝無事發生。
他很餓, 在飛機上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可這個公寓和他的胃一樣空蕩蕩, 所以他換了衣服戴上帽子口罩,自己下了趟樓。睡了兩三個小時,從黃昏到夜晚,超市都換了門, 他隻能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裴聽頌從小到大, 幾乎沒有照顧人的念頭, 都是彆人照顧他。有人是因為愛他照顧他, 例如外公, 有人是因為工作照顧他。
可他一踏進便利店,滿腦子想的都是方覺夏。走到零食區域,他就想, 方覺夏喜歡吃什麼呢?他好像愛吃糖。所以他買了好多種糖,特彆是那種貼了一張寫有hot小紙片的熱銷糖果,他都搬進籃子裡。
還有他以前提起來都覺得膩的旺仔牛奶,現在看幾乎是首選。
便利店裡沒有新鮮蔬果,裴聽頌隻能買沙拉,還有關東煮。結賬的時候店員說,“可以看看我們的夏季限量哦,咖啡冰沙,很好喝的。”
“晚上喝會睡不著吧。”裴聽頌隨口說。
“啊……也是。”店員尷尬地笑了笑,繼續結賬。可裴聽頌卻突然說,“我要兩杯,麻煩幫我裝一下。”
醒了也不知道幾點了,肯定是睡不著的。
從便利店拎著大包零食出來,旁邊是一家花店,他從沒發現這裡有家花店,明明住了這麼久。
老板娘在裡麵整理著花束,小心翼翼又認真的樣子又讓他想到了方覺夏,每天蹲在他的小陽台,有時候能待上一下午。明明那麼愛乾淨,為了他的小花經常一手泥,洗手也會洗十幾分鐘。
看見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孩子,站了老半天,老板娘忍不住問,“是想買花兒嗎?”
裴聽頌一開始沒這個念頭,但是看見老板娘手邊的花束,最中間似乎有一朵洋桔梗,所以他又點頭。
“你想買什麼?需要推薦嗎?”老板娘是個說話細聲細氣的中年女人,邊問他問題邊整理自己手頭的插花,“是送人嗎?”
她看起來不像是會認出他的人,又或許是裴聽頌實在裹得嚴實。
“嗯。”裴聽頌走進來,盯著那束花。
“一看就是送女朋友,玫瑰花怎麼樣?這個季節的玫瑰和粉色大麗花都很好看的,哦還有晚香玉。”
裴聽頌搖頭,拿手一指,“就要這個,白色洋桔梗,要一大束。”
“喜歡這個啊。”老板娘欣然拿出新鮮的洋桔梗,多的都快拿不住,裴聽頌才說夠。
“這花很好的,漂亮,生命力還頑強,往水裡一插能開十幾天,一點都不嬌氣。”
還真是,漂亮又不嬌氣,就是方覺夏了。
“我給你弄個蝴蝶結,你女朋友肯定喜歡。”
付完款的裴聽頌阻止了老板娘的行動,“不用,就這樣吧,回去我男朋友會弄的。”
說完他抱著一大束能把他埋起來的洋桔梗直接走了,留還沒會過意的老板娘在店裡琢磨,究竟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街邊還有老奶奶賣菜,坐在地上,菜不多了,隻剩下幾個西紅柿、絲瓜和一些生菜,裴聽頌本來走過去了,可沒走兩步又轉過來,把老奶奶的菜全買了,還催她快些回家。
等到上了電梯,裴聽快累死了,他把所有東西都擱電梯地板上,除了那束花,老老實實抱著。
回到家裡,把所有東西都放下,換了拖鞋就直奔臥室。果不其然,方覺夏還在睡,但一聽見動靜似乎是醒了,抬了抬頭,眼睛半眯著,跟落在雲裡的幼雛似的,迷迷糊糊。
恍惚間,他都忘了自己和方覺夏是一個男團的隊友,忘了耀眼的舞台和閃光燈。他們就像是城市裡最普通的一對戀人,平凡地生活,平凡地戀愛,煙火氣浸泡著日常。
“醒了?”裴聽頌走過去趴在他跟前,在他左臉頰親了一口,又親了一口右臉頰。方覺夏哼了一聲,懶洋洋伸了伸手臂,在空中劃了小半圈,最後把手搭在裴聽頌的肩上。裴聽頌帶回來一點雨水的味道,和他衣服上的鼠尾草香氣混在一起,很夏天。
“你出去了。”他揉揉眼睛,“去哪兒了?”
“就下了趟樓,買了點東西。”裴聽頌喜歡看他剛睡醒的樣子,被子裡捂上一會兒就特彆軟,臉上也透著粉。
方覺夏不習慣賴床,說著話就起來了。一出去就看到桌上的花,還有他買的一大堆東西。他明知道裴聽頌是個小少爺,還是忍不住笑他,“買這麼多花乾什麼?都沒有那麼多的花瓶給你放。”
“哪裡沒地方放了,”裴聽頌拉開廚房的一個酒櫃,裡麵全都是乾淨漂亮的玻璃杯,他賭氣似的一個個拿出來,“這些都可以放,我有的是杯子放花。”
方覺夏笑他幼稚,裴聽頌還說個沒完,“不行還有水池。”
“還有遊泳池是嗎?”方覺夏想到了睡前裴聽頌講的泳池殺魚案。
“反正我養的起這些花,都是我的花。”
“好。”方覺夏把這個字的尾音拖長,格外溫柔。他看到裴聽頌買回來的一些蔬菜,都不是很漂亮,有的已經打蔫兒,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買,但他沒再數落,反而把它們都洗出來,“做個蔬菜湯喝吧。”
“好呀。”裴聽頌開始擺弄他的花,一枝一枝把它們分出來,抖幾下,一整個枝條的花苞都在顫動,水靈靈的,沒什麼香氣,漂亮得很純粹。方覺夏本來就會做飯,把番茄和絲瓜都切成薄片,放進鍋裡,加上一勺鹽,最後把洗乾淨的生菜放進去,可惜沒有雞蛋,不然放進去會更香。
熱湯、冰沙、關東煮和沙拉,他們吃得古怪又隨便,但兩個人居然都吃得很香。方覺夏把冰沙留在了最後,吸了一口半化的冰沙,牙齒冰得打顫。
“這個好好喝。”他笑開,凍紅了的嘴唇比花店的玫瑰還漂亮。
飯吃完,裴聽頌主動提出洗碗,手忙腳亂的差點打碎一隻,不過又救了回來。方覺夏坐在大大的餐桌上修剪洋桔梗,幾乎用光了所有能用的杯子。他把花擺在可以擺放的所有地方,餐桌、沙發角下、玄關櫃上、書房裡,臥室的床頭櫃,甚至是浴室。滿屋子都是洋桔梗,空蕩的房子有了生機。
裴聽頌告訴他自己謊稱生病的事,想讓他陪自己休息兩天。方覺夏同意了,想想又覺得很有趣,“那我們哪也不能去,外麵的眼睛太多,房子裡最安全,像私奔後躲起來的小情侶一樣。”
裴聽頌喜歡這個形容。
本來想吃完飯看一看路遠的綜藝,可家裡沒有電視機。裴聽頌從書房裡翻找出一個投影儀,“看電影好不好?”
方覺夏當然說好,隻是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能看清。他貓著腰從袋子裡找出一枚樹莓味棒棒糖,撕了包裝紙塞進嘴裡,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裴聽頌擺弄那個一看就沒怎麼用過的投影儀。
裴聽頌終於弄好,空蕩蕩的一大片白牆上投射出影像,“這個能看見嗎?”
投影效果還挺好,很亮,方覺夏含著糖點頭,“可以。這是什麼電影?”
“kill your darling.”裴聽頌每次說英文,尾音都特彆的好聽。那種胸腔共鳴,總能聽得方覺夏酥酥麻麻。
這名字聽起來像文藝片,又像某種謀殺主題的懸疑片。方覺夏朝著裴聽頌招了招手,又拍了兩下沙發,示意讓他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