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眾口鑠金(1 / 2)

營業悖論[娛樂圈] 稚楚 11293 字 8個月前

方覺夏的拳頭握得很緊, 情緒在聽聞這件事的瞬間便翻湧而上, 差一點將他淹沒。

但他很快便理智下來, 抬眼看向程羌的時候, 心中騰升起一絲歉意。

“對不起, 羌哥, 我一直準備跟你們坦白這件事, 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程羌第一時間看到這種消息的確驚訝,但最近的大風大浪已經訓練出他的承受力了。他把兩人拉到辦公室裡,讓他們坐下,然後才開口, “讓你把這種**說出來也很為難, 而且現在也不是直接曝光, 還有緩和的餘地。我們先穩住那邊, 這麼大一筆公關費公司也要商議, 對方應該不會立刻公布出去。”

“羌哥, ”裴聽頌開口,“把那封匿名信發給我,我讓人去調查一下。”

程羌點了點頭,“行,那我去聯係一下公關團隊。”

“我來, ”裴聽頌一邊說著, 一邊低頭發送消息,“要請就要請最貴最好的公關,最近的爛事一樁接著一樁, 我早就想收拾人了。”

程羌歎了口氣,看向方覺夏,“覺夏,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所有的事我希望你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方覺夏內心掙紮,並不是他不願意說,而是直麵自己父親的醜惡實在太過煎熬,但他已彆無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程羌,試圖用最平靜最客觀的字眼去複述自己的過往。

“他之前是一個前途大好的舞蹈演員,但是因為舞台事故致殘,生涯斷送,後來酗酒家暴,又染上毒·品,在十年前拋棄我和我媽媽,帶走家裡所有錢離開了。不久前,我再次見到他,他已經吸·毒多年,見到我的第一麵是想打暈我綁架帶走,換取毒資。後來我們把他送到了戒毒所,原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沒想到……”

整個過程他說得條理清晰,省略細節,也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隻是在複述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可程羌聽來隻覺得字字泣血,完全無法想象這些竟然是一個父親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做出的事。

打暈,綁架,換取金錢。

這些都是在他們所不知道的時候,方覺夏真實經曆的事。從程羌接手卡萊多的第一天起,他最心疼的就是麵前的這個孩子,明明什麼都是最好的,卻沉默寡言,害怕犯錯,每一天都生活在鋼索上。

他忍不住握住方覺夏的肩膀,可方覺夏也隻是搖了搖頭,“沒事,我隻是很抱歉,沒有在他出現的當下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們,現在事情發生,這麼緊急。”

程羌苦笑,“說了也沒太大用,如果真的有人要將吸·毒的父親連坐到兒子身上,我們哪怕是從出道開始準備,也沒辦法真的止損。”

出道。

聽到這兩個字,方覺夏隻覺得喉嚨乾啞,臉上仿佛有千萬根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地紮著。

他生來臉上就有胎記,又有根本不適合在昏暗舞台表演的夜盲症,還背負著一個癮君子生父的定·時·炸·彈。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他。

“對不起。”方覺夏抬頭,眼圈發紅,喃喃問,“我其實根本,不應該出道……”

裴聽頌立刻握住他的手,“你在說什麼?方覺夏我再說一遍,你天生就是屬於舞台的。如果連你都不配,那誰都不配。”

他這麼寶貝的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把自己委屈成這樣。

程羌知道是他剛才的話對方覺夏造成了情緒上的引導,他滿是愧疚,“不是的覺夏,這件事你根本沒有錯。如果沒有你,卡萊多不會有今天,你明白嗎?其實這件事也不是無解,實在不行就給公關費堵住嘴,大事化小……”

“不行。”

方覺夏努力讓自己再冷靜一點,把這件事分析給程羌看,“他們既然敢勒索,就會有第二次。粉飾太平終歸還是有隱患,這麼大的一個料,他們不會隻為了區區七百萬就收手。如果我以後的熱度比現在更高,他們隻會一再要挾,將這件事當成是我的一個軟肋。”

方覺夏眼神堅定,“但我沒有做錯,我也是受害者。所以關於我父親吸·毒的事,一定要說,而且是由我親自來說。”

這條路簡直是鋌而走險。

程羌第一反應完全不同意,“這怎麼行,真的說出來,你知道會有多少黑和對家下場借題發揮嗎?他們甚至會汙蔑你也是癮君子。”

“我知道。”在方覺夏知曉這件事的第一時間,他的腦子裡就已經出現了所有可能出現的汙蔑,潑臟水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這些年的汙蔑就像是他身上的汙漬,無論怎麼擦,都擦不掉。這些充滿惡意的謠言幾乎長成了他身上的瘡疤,一碰就痛。哪怕再怎麼解釋,如何費儘心力去澄清,換來的都是更多的唾沫和罵名。

最初的時候他不太懂為什麼,為什麼大家不願意相信真相。慢慢的,他習慣了,這個圈子的惡意多數時候沒有理由,真相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所以方覺夏的心也一點點冷下來,他不再做無畏的爭辯,隻能給出最好的舞台來回應。

這些麵目可憎的瘡疤,就這樣與他共生至今。

“沒有彆的辦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刮骨療毒。”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要徹底剜去這些蟄伏的瘡。

方覺夏對他們說,也在對自己說,“一直瞞下去,未來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我不能讓這個定·時·炸·彈發展得更加不可控。至於對我是否吸毒的指控,我們可以去做鑒定,放上證明。”

程羌思考著,聽到裴聽頌說,“已經安排好公關團隊了,是圈裡最有名的一家。”

“多少錢?”方覺夏問。

“這你們就不用管了。”裴聽頌繼續說,“他們現在隨時準備好視頻會議,提出策劃和應對方案。不過,對方給我們的建議和覺夏說的一樣。”他看向程羌,“他們也認為,這件事需要先發製人。”

卡萊多是程羌真正帶的第一個團,所有的風浪都是和卡萊多一起度過的,所以在遇到這樣的事情時,他第一反應總是會相對保守些。

“我明白了,那現在就加班開會,我也召集公司的公關部過來,再通知一下成員。”

“嗯。”

之前賀子炎的事才過去沒有多久,現在輪到了團裡真正的top,公司很是重視,連剛出差回來的陳正雲也趕回了公司。公關團隊和方覺夏談了足足一個小時,將事情經過全部了解之後,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思路。

視頻那邊的總負責人說,“其實方先生的想法是對的。首先我們要趕在對方曝光之前把真相公開,避免對方在爆料時帶節奏,這樣非常吃虧。如果我們主動出擊,由方先生公開,再安排文章和輿論指引,將事件的重點從‘流量的父親吸毒’轉移到‘原生家庭悲慘,頻頻被曝**二次傷害’上,這樣子處理,可以最大化減少損失。”

事件的當事人就坐在桌子邊,淩晨的月光慘白地打在他背上,整個人都籠在陰影之中。裴聽頌隻覺得心痛,換做是過去,他可能早就在網上懟了回去,但他現在已經知道,這不是成熟的做法,他也要成長起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所有人都在為了這件事議論,在發表各自的觀點和做法,可漩渦中心的方覺夏卻沉默不語,隻聽不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過了很久,等到公關團隊已經開始聯絡寫手和其他輿論力量的時候,他才開口,“還有一件事。”

程羌疑惑地看向他,陳正雲直接叫停了會議,“你說。”

“從剛剛開始,我就在想,這件事會不會是我父親做的,因為他之前已經有過勒索的前科。”說到這裡,方覺夏搖了搖頭,“但我覺得可能性很低,因為他現在在戒毒所,和外界隔絕。可是這件事,除了我,我母親,還有前段時間幫我處理這件事的小裴,應該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了。那這件事究竟是怎麼被人知曉的?這一點我覺得很困惑。”

這也是裴聽頌反複思考的一點,明明他是把方平關在管控最嚴的戒毒所,並且派人全天盯著,與外界完全隔離,不可能再有機會出來興風作浪。

“在我遭遇他勒索的時候,我問過他,他並不承認接觸過任何公司或媒體,不過這句話我現在存疑。”方覺夏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說他為了來北京找我,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這很奇怪,因為在綁架未遂的那一天之前,我已經被跟蹤了接近一周的時間。這一周裡,他是靠什麼維持生活的,尤其是一個長期吸·毒的人,怎麼可能維持這麼長的時間。”

裴聽頌之前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懷疑,在你之前,他就已經遇到過其他人?這些人從他這裡獲取到了一部分信息,也給了他維持生活的錢。”

方覺夏點頭,“我猜是這樣。他毒癮發作的時候,幾乎已經不能算是人了,隻要誰能給他一點錢去換毒·品,他什麼都做得出來。無論是出賣我和他的關係,還是出賣彆的,都是有可能的。”

一直沉默聽著他說話的陳正雲忽然間抓住了重點,“彆的?”

“對。”方覺夏看向他,“這就是我要補充的那一點。老板,有一件事我一直隱瞞了大家。”

會議桌下,他的手攥得很緊,骨節青白,但表麵上卻依舊是那個鎮定自若的方覺夏,“我有先天的夜盲症,光線昏暗的場景下,我的視力會變得非常低下,甚至接近全盲。”

裴聽頌愣住了,他沒想到這件事方覺夏也會一並說出來。這等於是將他這麼多年來獨自背負著的最大秘密攤開來。他的隱忍謹慎,還有這麼多年的苦心練習,都將化作泡沫。

程羌難以置信,“夜盲?那你在舞台上……”

方覺夏淡淡說:“光線不夠明亮的時候,我都是看不到的。隻能憑自己練習出來的直覺去跳舞。但大部分的舞台,光線是充足的。”說完,他看向他們,眼神黯淡,再一次道歉,“對不起,我隱瞞了大家。”

陳正雲的手擱在桌麵上,神色凝重。他的確驚訝,但將所有事再想一遍,過去所有不合理的細節,此刻都分明了。他回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模樣,明明天分極高,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可整個人卻充滿了負擔感,瘦削的肩膀總是沉甸甸的,不說話,每天都在練習,甚至在出道前,連續好多天,他都睡在練習室的地板上。

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

“這不是你的錯。”陳正雲笑了笑,“幸好你隱瞞下來,否則我們會錯過一個天才。”

方覺夏從沒有為自己的事委屈過分毫。但陳正雲的這句話,卻讓他一瞬間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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