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回家的路
一巡廣州場結束的當晚,星圖包了間當地有名的餐廳辦了場超大慶功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有份參與。
曆時半年籌備期的演唱會終於和粉絲見麵,收獲了比想象中更好的效果。看到最後的時候,後台的工作人員很多都哭了,就連一直扮演老父親角色的程羌,在聽到他們自我介紹的時候都覺得鼻酸,仿佛回到了他們出道的第一天。
“首先,恭喜我們ego巡演首場的圓滿舉辦!”站在餐廳大廳最中間的程羌拿著話筒,感慨地說了許多。
方覺夏站在一邊和江淼聊天,轉身看見桌上的香檳,於是拿起來瞅了瞅品牌,誰知被淩一看到,“覺夏,給我看看!”
於是方覺夏把香檳遞給淩一。淩一激動不已,“我還從來沒有開過香檳呢,他們都不讓我開。”
“我也沒有。”方覺夏照實說。
裴聽頌端了杯檸檬蘇打水走過來給方覺夏,“多喝水。”一瞥眼,看見淩一在鼓搗香檳,“你乾嘛?”
“這個才能噗地一下噴出來啊?”淩一陷入疑惑。
“搖幾下就完了。”裴聽頌隨口說了這麼一句,沒想到淩一往死裡搖,簡直是用儘全身的力氣在。
“所有人都辛苦了!今天大家就好好地……”
砰——
木塞被頂開,香檳酒猛地噴出,帶著氣泡和白沫全部噴到了正在發言的經紀人程羌身上。看到這一幕方覺夏的檸檬水差點全噴出來。
裴聽頌愣了一秒,然後笑到蹲下來,還抱住方覺夏的腿。
被噴到懵逼的程羌轉過來看向還把香檳瓶底懟在肚皮上的淩一,“你在搞什麼鬼?”
淩一尷尬地把香檳瓶子放在地上,像個小螃蟹一樣橫著想要逃離案發現場,又被路遠和賀子炎揪住,架了回來,“還想跑啊?”
“你還挺厲害的,直接瞄準了羌哥。”
“哎呀,我也沒想到這麼能噴嘛……”
“哈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大家自己玩兒吧!”程羌自己都繃不住笑了。
大家吃吃喝喝聊著天,整個餐廳一層都是星圖的人,與其說是慶功宴,倒不如說是一場party,燈光絢爛,大家喝酒聊天,跟著音樂放鬆自己。雖然氣氛很好,但方覺夏本身就很難在這種人數眾多的聚會中遊刃有餘,何況他另有打算。在餐廳音樂播到《夜遊》的時候,他湊到了裴聽頌的耳邊。
“我們偷偷溜走吧。”
浪漫主義者當然不會拒絕一次絕佳的私奔。
從餐廳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半,但廣州的夜很晚才會熄滅,彌散的熱浪和接道上的煙火氣一樣,找不到消失的出口。兩個人戴著口罩和帽子鑽進一輛隨機停下的出租車中,脫離一個狂歡,駛向一個更大的屬於城市的狂歡。
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很熱情,一上車就用一口帶有明顯兩廣口音的普通話問,“來廣州玩?”
方覺夏笑了笑,用廣東話回答,“不是,我是廣州人。”說完他報了個地址。
司機有點驚訝,在後視鏡裡看向裴聽頌,也從拗口的普通話變成廣東話,“這個帥哥也是嗎?”
“他不是,他是陪我回家的。”
“啊我就說嘛,他好高啊,你們倆站在路邊我一眼就看到了,又靚又高。”司機還開玩笑,“不知道的以為是明星呢。”
其實還真的是。
裴聽頌聽不太懂,就靠近些問方覺夏他說什麼。方覺夏笑了一下,“誇你又高又帥,可以去當明星了。”
“司機大哥你很有當星探的潛力。”裴聽頌玩笑道。
“哈哈哈哈是嗎?廣州很好玩的,好吃的很多的……”
聽著他們聊天,方覺夏覺得很自在。他望向車窗外,玻璃映著霓虹的色彩,一晃而過如同演唱會上空的萬花筒。
穿過繁華的商業街,外麵的燈光漸漸不那麼亮,夜色的沉黑漸漸複原,進入到老城區,方覺夏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和熱情的司機告彆,打開車門,他們重新浸泡在熱浪之中。
這裡的街道寧靜得多,一些門麵已經拉上了灰色鐵皮卷閘,剩下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小吃店和宵夜店,它們亮著紅紅黃黃的燈,牌匾發亮,是沉睡後的城市中生命力最強的細胞。
“這是哪兒?”裴聽頌想牽手,又忍住,退而求其次攬住他的肩膀。
“我高中的後門。”方覺夏伸手指了指一處牆後的樹蔭,“那邊看到了嗎,那就是我高中。”
“真的?”裴聽頌腳步停下來望過去,“我想進去。”
方覺夏笑著將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開,轉了身麵對他,倒退了兩步,“那不行,我是個好學生,不會翻牆。”
他的笑眼好看得不像話,裴聽頌抓住他手腕,“你腦子裡都已經有了翻牆的意識,還說自己是好學生?”
“那就是被你帶壞了。”方覺夏甩了甩被他抓住的手腕,逃脫出來,轉身背對他走在前麵。
他穿著清爽乾淨的白t恤,走在充滿了嶺南風情的老城區街道,路上嵌著一塊塊方形石板,是屬於城市的巨幅馬賽克藝術。榕樹將樹冠延伸到馬路上空,五顏六色的牌匾和霓虹在夜色肆無忌憚地擴散光暈,但卻染不花方覺夏的背影。他永遠乾淨,永遠雪白。
這一次裴聽頌沒有像以往那樣和他並肩,而是落後幾步,緩慢邁著步伐,眼睛望著方覺夏清瘦的背影。
眼前的人漸漸地變了模樣,矮上一些,也更瘦,像抽條的楊柳,身上的衣服從白t恤變成了校服,走路的姿勢依舊沒變,每一步都挺拔。
那時候的他應該是很多女孩夢中的男孩兒。
裴聽頌不自覺露出微笑,仿佛自己曾經就是這樣,陪伴方覺夏走過下晚自習回家的路。
走著走著,前邊的人回頭,幻想回歸現實。快點啊,他催促。
“嗯。”裴聽頌快步走上去,站到方覺夏的身邊。
方覺夏領著他轉過一條街,又拐進另一條,最後停在一家小店下,亮著的牌匾寫著陳婆小吃五個大字。這沿街一排小樓的建築也很特彆,上樓下廊,抬頭看去,樓上的窗戶敞著,還擺了許多花草,站在下麵就能聞到茉莉花的香味。
“我以前放學之後,經常會來這裡吃東西。”店裡沒有其他人,方覺夏拉著他手臂進去,“上學的時候總是很容易餓。”
老板已經換了人,不再是方覺夏少年時那個慈祥的婆婆,變成了一個中年女人,或許是她的女兒,“來吃糖水啊。”
方覺夏笑著應她,又過去點了些吃食,然後才回來坐到裴聽頌身邊。
裴聽頌抬頭看他,“這個樓很特彆。”
店裡沒有空調,吊頂的風扇呼呼轉著,把幾乎半凝固的潮濕空氣撥散開,旋出透明的熱漩。
聽到他這樣說,方覺夏還有些驚喜,不過裴聽頌一向是一個很會觀察世界的人。
“這是粵派騎樓,”方覺夏給他倒了杯水,“最早的曆史……應該都要追溯到清末了,是那時候的兩廣總督張之洞建的。”
裴聽頌點頭,透過大門望向對街的騎樓,“我喜歡這種建築,是活的曆史書。還有這些樹,和彆的城市的樹不太一樣……”他試圖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自由,是很愜意地在向外延伸和生長的感覺。”
“這些是榕樹,很多都已經超過一百歲了,以前比現在更多,後來越砍越少,變成高樓。”方覺夏望著外麵,有些出神,“以前的廣州是長在榕樹林中的城市。”
這句話很有趣。在方覺夏的口中,這座城市一下子充滿了綠色的生命力。
老板端著兩碗糖水過來,擱在桌上,笑模樣很親切,“吃兩碗糖水先。”
一碗番薯糖水,一碗甘蔗馬蹄糖水。兩人換著吃,裴聽頌雖然不愛吃甜食,但這種糖水意外地很清甜,涼涼的喝下去,燥熱的五臟都被滋潤,暑氣驅散一半。
方覺夏很愛吃,每喝一口都感覺回到了少年時代。
裴聽頌看著他,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於是沒頭沒腦說了一句,“你是糖水泡大的小孩。”
這句話仔細想想,倒也沒什麼錯。所以方覺夏沒有反駁。
老板又端上來兩份新鮮出爐的腸粉,一份鮮蝦一份牛肉,都加了流心蛋。半透明的粉皮薄如蟬翼,裡頭牛肉鮮蝦的色澤和蛋液的金黃全都透出來,放上桌麵後還在輕晃顫動。
“嘗嘗,看是不是和北京的不太一樣。”
裴聽頌夾了一筷子,粉皮滑得夾不住,和勺子並用終於吃上一口,粉皮幼滑有韌性,牛肉軟嫩,廣式醬油摻了份甜口,鮮嫩柔滑,的確是好吃。
“真好,比我小時候吃的東西好吃多了。”
方覺夏笑起來,“你這個小少爺還真是好養活,十一塊錢的腸粉就喜歡成這樣。”
裴聽頌一本正經道,“價值是相對的。你坐在這裡陪我吃,十一塊的腸粉也可以吊打米其林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