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林並不關注娛樂圈,對作者圈就更不了解了,電視劇電影他也很少看,雖然知道慕清寫作,隻當她是個一個稿子稿費一兩百塊錢的小作者,一個月撐死五六千的那種,曾經還自得過自己現在的老婆一天就能賺兩三千,好的時候還有五六千!
等他去網上搜了慕清的名字之後他才知道,慕清居然有那麼多書拍成了電視劇電影,有些還很紅。
他一直在關注她,一切關於她的消息都忍不住去搜尋。
他關注了她的微博,知道她有一兒一女,知道她丈夫是個植物學教授,兩個人每年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去旅遊,每次有什麼節日或者生日,他們夫妻雙方總是會為對方製造驚喜,或她為他,或他為她。
有時候柳尚林會忍不住牙酸,心裡不屑的嗤笑,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整天跟個年輕小姑娘似的甜蜜。
可看著照片中雖然臉上有了歲月痕跡卻依然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婦人,不知為何,他就像是被人用錘子砸在胸口似的,鈍鈍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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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都是你把娘氣暈的!”慕清剛一醒來,耳邊就傳來銅鑼似得尖銳的童音,接著便是啪啪的巴掌聲,把她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睛,就見到一個如同古裝電視裡麵穿著的小童對同樣穿著灰撲撲的古裝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拳打腳踢:“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還我阿娘,你還我阿娘!”
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如同一部超長又無聊無趣甚至讓她厭惡不讚同的電影般的片段如潮水一般湧來,讓她頭疼欲裂,身邊小童尖銳的嗓音更是如同魔音穿耳,疼的她不禁大聲呼和了一句:“閉嘴!”
那聲音一頓,驚喜地轉過身:“阿娘,你醒了?”接著撲在她身上哇哇大哭:“阿娘,你終於醒了。”他一抹眼淚,大聲地朝窗外喊:“阿娘醒了!二哥,阿娘醒了!”
之前被這小童拳打腳踢的小丫頭始終木然地跪在地上,聽到慕清醒了,眼底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這光亮又迅速泯滅。
慕清正被腦中各種不屬於她的記憶衝的腦子仿佛像針紮一樣疼,偏偏這小童聲音尖利,讓素有起床氣的她忍不住怒吼了一句:“閉嘴!給我出去!”
她覺得自己吼的聲音很大,實際上聲音微弱。
小童愣了一下,但他顯然沒把她的怒火放在眼裡,眨巴著眼裡清亮的水珠推搖著她:“阿娘,是我呀,我是四郎。”說著小童又哭了出來:“阿娘,你已經昏迷了兩天,四郎害怕。”
慕清被他推搡的頭暈目眩,不禁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旁邊一推,“叫你閉嘴,沒聽見嗎?”
她現在隻想靜靜。
小童被她推的向後踉蹌了一步,還要上前哭鬨,房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來一位十七八歲巾子裹於襆頭之內的少年。
少年溫和的眼中滿是焦急,推開門望著床上的慕清:“阿娘怎麼樣了?”
小童眼睛一亮:“大哥,你回來了!”他高興地朝少年撲去,眼中滿是跋扈之色地指著跪在地上的女孩說:“大哥,是她!是她把阿娘氣倒的,大哥,快賣了她,賣了她!”
少年溫潤的目光滿含嚴厲地掃過小童,小童頓時訕訕地嘟囔:“是阿娘說要賣她,又不是我。”
少年回來手中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放下,聞言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孩道:“聽說阿娘生病,我特意去問了給阿娘看診的大夫,抓了藥回來,你去給阿娘煎上。”
那女孩已經不吃不喝在此跪了兩天,已是搖搖欲墜,見到長兄回來,眼睛一酸,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卻因跪的太久,身體一軟,差點撲倒在地。
少年連忙扶住她,見那小童不動,眉頭微皺:“還不過來扶你二姐。”
小童皺著眉頭嫌惡地道:“她把阿娘氣暈,我才不要扶她!”
少年聲音輕卻嚴厲地嗬斥一聲:“四郎!”
被稱作四郎的小童癟了癟嘴,將頭扭到一邊去,趴在床上哭喊:“阿娘,阿娘你快醒醒,阿娘!”
尖銳的童音如同針錐一般,痛的她麵色雪白。
被少年扶起的女孩起身走了幾步,才稍微恢複了些,蹣跚著走向門口,少年囑咐道:“你先去弄點吃的,彆擔心,我會和阿娘說。”
女孩看著十二三歲的模樣,身上瘦的恍如乾柴一般,眼裡儘是木然。
好一會兒,慕清的頭痛才減輕了些,腦海裡多了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或者說,多了另外一個古代農村婦女的一生。
這女人今年三十三歲,生了四子三女,是個秀才家的女兒,是個重男輕女到令人發指的大極品。
三觀不合,慕清半點不想‘看’她的記憶,但這些記憶仿佛強行灌入的一樣,又仿佛融合成她自己的記憶,但明明,她又是個旁觀者,在觀看另外一人的人生。
“娘,好些了沒?”
少年溫潤的聲音響起,慕清抬眼望去,眼前俊逸溫雅的少年,正是記憶中那女人的長子甄博文,平日都稱呼他為甄大郎。
說起來,甄博文這名字還是記憶中女人的秀才父親取得,身體原主甄慕氏當初嫁人一年就生了對龍鳳胎,長女取名甄香君,長子取名甄博文,取自‘博聞強誌而讓,敦行善而不怠,謂之君子。’
之後幾個孩子取名皆有此,甄二郎取名甄強誌,甄三郎甄行善,有意思的是甄四郎,也就是剛剛在她耳邊吵的她頭疼的小童,名叫甄君子。
可觀記憶中小童作為,真算不上什麼甄君子,完全就是一自私自利的熊孩子。
當然,這和甄慕氏的言傳身教有關,極度重男輕女的原主簡直不把女兒當人,完全就是家裡的奴仆,家裡所有臟活累活全部兩個女兒做,長女因是龍鳳胎,自身又有主見,並不是個懦弱的人,在這家裡雖苦點累點,倒也還好,這二女兒甄香草,也就是剛剛跪在床邊的小女孩,簡直就是歌裡唱的‘小白菜,地裡黃。’
有娘還不如沒娘,望著記憶中的甄慕氏,慕清懷疑,那真是親娘嗎?後娘都不如吧?
每天起的比雞早,乾的比牛多,吃的不如豬,動輒打罵就算了,問題是,甄慕氏這個大極品,居然還要把女兒賣給一個可以當她祖父的老男人做妾。
甄慕氏之所以昏迷,就是因為從小任勞任怨從未反抗過的甄香草,磕頭求甄慕氏不要把她賣了做妾,頭都磕青了,甄慕氏不僅不同意,還揮起掃把疙瘩就往甄香草背上鋪天蓋地一頓打,誰知道在打的過程中,不小心踩中院裡的一塊石頭,崴了一下,摔倒撞到頭,醒來就成慕清了。
這時慕清腦中居然冒出一句話: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叫你個老極品虐待女兒!
叫慕清不爽的是,甄慕氏少女時代居然和她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甄慕氏才三十三歲,在這個平均壽命隻有四十來歲的古代,就已經是有七個孩子的老母親,七個孩子啊。
慕清前世一直活到了八十多歲壽終正寢的,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兩人心態都十分年輕,經常出去旅遊,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席瑞安一輩子都和實驗室和植物打交道,慕清一輩子都是在寫作,晚年沒事就和席瑞安一起在他們的彆墅裡,種種草養養花,研究一些植物。
席瑞安負責種植,慕清負責記錄。
席瑞安因為祛疤膏一直沒有上市的緣故,後來改做藥物研究,研究了不少藥物出來,包括那個祛疤膏,雖然效果沒有修真界的效果那麼明顯,但相對比當世的一些祛疤藥膏,效果已經很驚人了。
想到席瑞安,她心中沒有多少傷痛,隻有幸福和滿足,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眼下,她要弄清楚眼前是怎麼回事。
係統99及時出現說:“宿主,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即使沒有能量波,我依然還可以存在地球時間三百年嗎?”它的聲音很高興:“現在我有了能量波,能夠存在的時間就更長啦!”
“所以,我能重生是因為你,我現在穿越也是因為你?”
“是啊是啊,不光是你,席瑞安也被我帶過來了哦,為此我消耗了很多能量波呢!”係統99邀功的說。
它和宿主綁定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宿主除了她的兩個孩子最在乎的是誰。
在宿主眼裡,孩子有他們自己的人生,可是她的人生裡,最重要的就是席瑞安啦!
慕清心裡一緊:“瑞安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沒有哦宿主,你身體死亡的第二天,他也去世啦。”
“第二天?”慕清皺眉,他身體不是很健朗嗎?
“阿娘,阿娘?”少年聲音溫潤,猶如五月春風。
正在想著席瑞安事情的慕清聞言回過神來,看著甄博文,眼裡不禁露出些欣賞光亮:好俊的小鮮肉啊!堪比瑞安年輕的時候了。
“阿娘,你可好些了?”
慕清頭疼地扶額,“頭有些痛,腦子有些渾沌。”
忽然穿越,她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不是自己的記憶,哪怕看的再多,終歸不如自己親身經曆的印象深刻,誰知道以後什麼時候就忘了什麼?留個伏筆先。
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慕清太陽穴上輕輕按揉的幾下,一邊揉捏一邊輕緩地和慕清聊天,從家裡的事,說到甄四郎,再說到縣學裡的事,看得出,他說的都是甄慕氏感興趣的事,慕清雖然不是甄慕氏,但她因為對這個時代不了解,缺乏安全感,也在極力吸收關於這個時代的一些信息。
他聲音和緩,不疾不徐,說的生動有趣,並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阿娘,夫子已經答應,等兒過了明年解試,夫子就推薦兒去江城州學。”
慕清裝出很欣喜的樣子:“哦?真的?”
甄博文唇角揚了揚,接著輕微歎了口氣。
慕清問:“我兒為何歎氣?”
甄博文輕笑了下,“兒歎一同窗,本以他的學識,去州學的推薦名額應有他,可惜他家風不正,賣姐求榮,人品低劣,在縣學風評不好,夫子便將他的推薦名額給了另一同窗。”
慕清馬上微妙地問:“什麼賣姐求榮?”
甄博文道:“他好好一個讀書人,為了錢財,居然將姐妹買給一老員外做妾,可見此人見利忘義有才無德。”他輕笑了一下,“不說他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小人,不足為道。”
慕清唇角抽了抽,敢情他和她嘮嗑了半天,重點在這呢。
甄博文應該是早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卻裝作不知道閉口不談,說的全是關心甄慕氏及甄慕氏感興趣的話題。
他知道自己母親甄慕氏的脾氣,知道要直接說不要將甄香草賣掉,甄慕氏不僅不會同意還會哭鬨他們不孝,更會把怒氣發在甄香草身上,便用這樣隱晦的方式來引導告誡甄慕氏,不能將甄香草賣給人做妾。
若說甄慕氏最疼的是幺子甄四郎,最驕傲的就是長子甄博文,一心期望長子能和她父親慕秀才那樣,考個秀才,甚至進士,為官做宰。
賣女為妾影響長子仕途的事,甄慕氏自然不肯做。
慕清心底暗笑,好個狡猾的甄博文,真是有顆七竅玲瓏的心肝,行事如春風化雨,不動聲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