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喝水,
走廊燈一開,看到小張夢遊一般往外走,沒想太多,問了一句。
若是尋常,小張怎麼也該回他一句,堂兄弟倆關係不錯,白天兩人還約好了,明天小張帶張禮認識一下謝大師。
可小張沒有回答。
他好像沒聽到有人在叫他,略有些僵硬地邁著步子往前走。
張禮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
“怎麼不理人了?”
他嘀咕著接了杯水,回來見小張還在往外走,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難道是夢遊了?
沒聽說小弟有夢遊的習慣啊?
張禮不放心,放輕腳步,跟在小張後麵。
他以為小張是漫無目的亂走,打算想辦法把人送回房,在外麵多危險?可,跟了一會兒後,他發現,小張不是在亂走,他是有目的的。
他要去後院。
後院有什麼?
張禮想起回來後,父親的叮囑:這幾天不要去後院,尤其不要靠近祠堂。
小張去的方向,正是祠堂!
張禮的心重重一跳,忙拿出手機給父親打了電話,三言兩語交代完事情經過,加快腳步跟上小張。
“小張!張宇!你要去哪?”
小張的腳步停了一瞬。
張禮忙抓住他的手臂,剛抓住,他差點受不了鬆手。
太冷了。
他抓住的,不像是人的手臂,反而像是一根冒著寒氣的冰棍。
人的手臂會這麼涼嗎?
這個問題飛快從腦海中劃過。
張禮沒時間仔細思考,不顧手心傳來的寒意,抓住張宇手臂不放。
“張宇,你醒醒,你要去做什麼?!”
張宇偏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嚇得張禮差點鬆開手。
張宇是眼是半眯的,隻能看到眼白,看不到瞳孔,某種帶著惡意的目光通過這雙隻有眼白的眼落在張禮身上。
張禮抓住張宇胳膊的手緊了緊。
他感到了恐懼。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鬆手,謝大師交代過,遷墳之前,任何人不能靠近牌位。
若張宇此刻清醒,他肯定不會做這種事,若事後張宇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傷害了他爸,他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我絕對不能放任張宇去祠堂!
張禮心想。
“你跟我回去。”
張禮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手下用力,想把張宇往回拉。
他力氣大,一般情況下,輕而易舉就能拉動張宇,可他使出了吃奶的勁,都沒法拉動張宇一分一毫。
“我爸在喊我,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去見我爸?”張宇語氣僵硬。
“叫你的絕對不可能是張叔,你被迷惑了,跟我回去!”
僵持間,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會是誰?
是控製張宇的同夥
嗎?
張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慢慢回頭。
“爸?”
張家大哥沒說話,
沉著臉上前,
“啪”的一聲,把一張符拍在了張宇身上。
“爸,你做什麼?”張禮不解。
“他被鬼迷住了,你這麼叫是叫不醒他的。”
一陣滾燙的熱意從後背升起,自脊椎向四周蔓延,張宇的眼倏地閉上了。
冰寒冷意褪去,手下肌膚逐漸變回正常人的溫度,張禮鬆開手,揉了揉自己被凍疼的手,緊張盯著張宇。
張宇身體晃了一下,張禮忙扶住他。
風吹動雲層,被遮住的月光落下,張宇緩慢睜開眼。
先看的是張禮。
“堂哥?”
目光移動,看到了臉色陰沉的大伯。
“大伯?你們這是?”
“嘶,什麼東西,我後背好燙。”張宇反手去摸後背。
指尖觸碰到一個紙狀物,被燙了一下,縮回手。
“我怎麼會在後院?我後背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燙?”
“剛才的事,你不記得了?”張禮訝然。
“剛才……”張宇捂住有些發疼的額頭,“我好像聽到我爸在叫我,他說很黑,要我開窗,我去給他開窗,明明很短的一條路,我走啊走,走了好久,都走不到窗邊。”
後背的燙意消失了。
張宇回頭,看到一些黑色的灰從自己身上落下。
他一愣:“這是什麼?”
“是符灰,”一直沉默的張大伯開口,“你被鬼迷住了,張禮給我打電話,說你夢遊往外走,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你沒夢遊的毛病。”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張大伯走了一截,又返回去,拿了張宇從謝欽辭那買的符追來。
“還好趕上了。”
“是啊,還好趕上了,”張禮看著不遠處的祠堂,“我打完遊戲出來喝水,看你低著頭往外走,喊你你不應,叫你你不聽,我以為你夢遊了,不放心跟上來看看。”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沒聽到你喊我。”想到自己差一點闖進祠堂,害了自己的父親,張宇生出一陣後怕。
“幸好有謝大師留下的符,今晚我們都拿一張,睡覺的時候也不離身,我去和其他人說,先回去休息。”張大伯道。
本來想找謝欽辭的張宇動作一頓:“大伯,現在不找謝大師嗎?萬一那東西又來……”
“你看看現在幾點。”
張禮按開手機,遞到張宇麵前。
張宇低頭一看。
淩晨一點十三分。
“謝大師留了符,應該是想到了這種情況,先回房,若有問題,再給謝大師打電話。”張大伯道。
“好。”
“不如我今晚跟你睡一屋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把人送到臥室後,張禮開口。
張宇想了想:“也好,現在讓我一個人待著我還
真有些怕。”
“實不相瞞,我也是有些害怕,你不知道你當時的模樣有多嚇人,我抓住你的手臂跟抓了塊寒冰一樣,等解決完你爸的事,說什麼你也要請我吃大餐。”
“行。”
兩人不敢睡,緊緊握著手裡的符,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直到公雞打鳴,兩人才稍微放下一點心,迷迷糊糊睡過去。
謝欽辭早上有兩場戲,十點就收工了,結束拍攝後,他和導演說了一聲,離開劇組。
時陽榮也想跟著,但他今天戲份比較多,總不能為了這事請假,眼巴巴看著謝欽辭離開。
袁老板開車過來接他。
“小程本來也想來的,我沒讓他來。”袁老板邊開車邊說。
謝欽辭:“他沒堅持?”
“堅持了,我沒同意,遷墳不是兒戲,他跟追星似的,去了影響不好。”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到了村口。
時間剛好卡在中午十二點前,做準備工作綽綽有餘。
張大伯帶著兄弟姐妹和幾個小輩過來迎接。
很明顯,他是張家的話事人。
謝欽辭先去了一趟張家,取出封住老張魂魄的牌位。
“謝大師,您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
一行人到了墳邊。
張大伯帶著從村裡請來幫忙的人,跟在謝欽辭身後。
“這就是張家請的大師嗎?這麼年輕,靠不靠譜?”
“人家都說了,是老張生前的老板推薦來的,不靠譜人家大老板會推薦?”
刻意壓低的議論聲飄到謝欽辭耳邊。
“謝大師,他們就是好奇,您彆在意。”張宇聽到幾句,低聲向謝欽辭解釋。
謝欽辭偏頭,看到他身上隱隱飄起的陰氣:“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謝大師怎麼知道?”張宇還沒來得及找機會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謝欽辭,本來打算等遷墳結束再找個時間說,沒想到謝欽辭已經知道了。
“你身上有殘留的陰氣,應當是遇到了什麼事。”
“謝大師您真是料事如神,昨晚確實發生了一些事,”張宇說出昨晚發生的事,“還好有謝大師留下的符,還好我堂哥發現了,不然我怕是要釀下大禍。”
“背後之人謀劃了一切,自然不會就這麼甘心讓你父親魂魄逃脫,昨晚是一個機會,今天也是一個機會。”謝欽辭看著按照自己要求挖墳的眾人,眼中閃過一抹不明情緒。
“謝大師,您是說,今天他們還會動手?”
“我有一點沒說,你父親命格好,平日裡喜歡做善事,他死後,若埋在對的位置,可蔭蔽子孫,保家族興旺,但埋在這個地方,他的運勢全流到了彆處,一絲一毫都沒分給你們。”
關於運勢流向,謝欽辭是剛才發現的,在第一個人揮鋤頭挖第一捧土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很微弱的不對勁。
隨著挖掘往下進行,
這份不對勁越來越重,直至剛才,謝欽辭陡然發覺,老張的運勢,被竊走了。
那些人動作很小心,若不是按謝欽辭的意識把墳挖開,毀壞了地下的布置,謝欽辭還發現不了。
墳挖開了。
黑色棺槨上,一根紅色細線非常明顯。
幾天過去,紅線不但沒有一點因為被埋在地下毀壞的跡象,反而如新的一般,在陽光的折射下,流動著詭異色澤。
紅繩綁在中間偏上的位置,謝欽辭大致估算了一下,應當正是棺材裡老張的心臟處。
“謝大師,這根繩子……”
不管是沒有損壞,還是泛著奇異色澤,怎麼看,這根繩子都不太對勁。
“先把棺材抬出來。”
幾個高壯的漢子用力。
“一,二,起。”
棺材一點點脫離地麵。
抬至半路,地底驟然出現一股吸力,將棺材往下吸。
抬棺材的人猝不及防,被這股吸力帶倒。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一名大漢驚恐盯著棺材下方:“下麵有東西!”
“呼——”
一陣狂風襲來,烏雲從四麵八方彙聚,層層疊疊堆積,遮住頭頂陽光。
天色忽的暗了。
將明未明,像是淩晨,又像是落日後的黃昏,風揚起地麵灰塵,樹葉沙沙作響,昏暗環境中,搖晃的樹枝化為張牙舞爪的怪物,人群在慌亂中向中間彙攏。
“這,這墳不該遷啊——”
一名老人大喊。
“他是誰?”謝欽辭問。
“是我們村首富張致富的爹,因為他兒子能賺錢,在村裡很有威望,”跟在謝欽辭身邊的張宇小聲解釋,“我們都喊他張老爹。”
謝欽辭的目光在張老爹身上凝了一瞬。
“他兒子來了嗎?”
“沒有,張致富三天前生病了,還在醫院住院,倒是他媳婦來了,在那邊。”
謝欽辭順著張宇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長著狐狸眼的年輕女人。
“是張致富新娶的妻子,他的前一任妻子去年去世了。”
“也是生病?”
“對,去世不到一個月,張致富就把這個女人帶回來辦了酒席。”
謝欽辭點頭,不再說什麼。
張老爹還在喊。
“如此怪異的天象,是上天在警示,張家小子,這墳不能遷啊!”
一道聲音起,被恐懼攥緊心臟的人盲目跟隨。
“是啊,哪有人下葬七天就遷墳的?”
“一定是老張回來了,他不樂意你們遷墳!”
六神無主的人被輕易帶動,將發生的異象歸咎在張家遷墳的錯誤決策上。
張家有人動搖。
“大哥,我們是不是不該遷墳啊?”
“遷墳前一天就出了事,今天又出了事,這難
道不是上天在指責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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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禮拉開撲倒自己父親身上的兩人,“這些異象不過是為了阻止我們遷墳使的小手段罷了,若我們真不遷,豈不是如了他們的意?”
張大伯沒管自家拎不清的弟弟,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謝欽辭麵前:“謝大師,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你們隻管起棺,其他的我會處理。”
“不能起棺!”張大伯遇到了阻礙。
原本說好了來幫忙的村民好似中了魔障,在張大伯提出繼續的時候,拚命阻攔。
有人擋在棺材前,有人拉著張大伯往後退……和藹的村民變了一副麵孔,張大伯被幾雙手按著往後推。
他氣得大叫:“你們怎麼回事?錢我都提前給你們了?事到臨頭你們一個個反悔了?”
一名村民眼珠轉了轉:“反正不能遷。”
“這是我家的私事,能不能遷是我們說了算,你們不肯出力,好,我去找彆人!”趙大伯憤怒甩開阻攔他的手,拿出電話往外走。
“不能遷!”
一雙手擋在他麵前。
越來越多的手擋住他麵前。
“關你們p事!你們說不遷就不遷?你們是誰?你們算個什麼東西?!”趙大伯氣得破口大罵。
張禮企圖去幫忙,被人群擠了出去。
他站在人群後,六神無主了一會,拔腿朝謝欽辭跑。
“謝大師,他們這是怎麼了?”張宇看著失態發展成這樣,目瞪口呆。
“和你昨晚遇到的事一樣,不同的是,他們遭到的是群體攻擊。”
“謝大師,求您幫幫我爸!”顧不上其他,張禮跑到謝欽辭麵前,氣都沒喘勻,開口求助。
謝欽辭拿起封住老趙魂魄的牌位,往人群中走。
無形威壓下,人群不自覺散開,謝欽辭邊走,邊破開這些人身上被下的迷障。
“你們為什麼不同意遷墳?”
“這樣奇怪的異象,一定是老張在提醒我們,不能遷墳。”
謝欽辭目光轉向說話的人,挑了挑眉:“哦,是嗎?若他同意了呢?”
這個人,謝欽辭有點印象,之前一直站在王老爹身邊,王老爹說什麼,應和什麼,村民情緒會被輕易煽動,和他脫不開關係。
說話的人收了錢,本就底氣不足,在謝欽辭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道:“他不可能同意!”
意誌堅定一些的,提前清醒過來,他們茫然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還沒清醒的繼續叫嚷。
來來回回都是那麼幾句話。
“對,這一定是老張給我們的提醒,我們不能害了他。”
“這塊墳地是古慧大師親自看過的,絕對沒問題,你們要遷墳,其心可誅!”
回過神來的人更茫然了,遷墳不是人家的家事嗎?什麼時候輪得著外人指手畫腳了?
“你們彆打著為我好的幌子替我做決定,我受不起!”在牌位中恢複了五感的老張急吼吼衝出來。
謝欽辭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看不見的波紋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蔓開。
恢複理智的眾人來不及思考剛才是怎麼回事,就看到老張活生生站在他們麵前。
!!!!!
“鬼,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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