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錢呢?”謝欽辭問。
灰影被顛的昏頭轉向,乾嘔了幾l下,艱難回答:“錢我沒收,我一個鬼,拿了人間的錢又用不了,收了也沒用啊。”
謝欽辭定定看了它許久,看得灰影心中發毛,情不自禁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有哪裡說錯了,謝欽辭終於移開目光。
灰影正要鬆一口氣,就聽謝欽辭說:“彆顛了,臟。”
反應了一會,灰影才意識到,謝欽辭在跟把自己當球顛的厲鬼說話。
它幾l乎要喜極而泣,誰懂啊,死了還要體驗一把暈車的感覺。
總算可以停了。
黑坨坨不知道哪裡臟,但謝欽辭說的話,它都會乖乖聽從,將灰影扔到一邊,飄去禍禍另外幾l個娃娃機了。
灰影跑又不敢跑,隻能蹲在原地,裝一朵陰鬱的蘑菇。
遊樂園負責人在檢查自己的手機,打開支付設置,裡麵確實有一筆轉賬,不過沒轉出去,而是轉給了自己。
“如何?”謝欽辭從灰影身上收回目光。
“錢還在。”遊樂園負責人道。
謝欽辭點點頭:“那就好。”
這塊地方陰氣重,又是夜半時分,普通人能見到鬼,遊樂園負責人本來是很怕和自己交流過買娃娃機的鬼的,看鬼在謝欽辭手中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有些害怕不起來。
他看了一會灰影,問:“它是怎麼到娃娃機裡的?當初娃娃機出問題,是因為它嗎?”
“不是我!”灰影險些跳起來,自己做過的事就算了,沒做過的絕對不能認,萬一哪點惹謝欽辭不爽,被它喂給厲鬼怎麼辦?
它一點也不想再經曆一遍被吞噬的感覺了。
“我被吸進娃娃機的時候,這個娃娃機已經是個壞的了,還是我將它修好的。”
“你還會修娃娃機?”謝欽辭好奇。
“會,我以前是專門維修這個的。”灰影老實回答。
謝欽辭摩挲手中的黑色兔子雕塑,繼續問:“這個東西,你以前見過沒有?”
“沒有,我第一次見它,就是在娃娃機裡。”
“你仔細想想,活著的時候,有沒有見過。”
灰影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真的沒見過。”
那就是被隨機吸引的。
謝欽辭將手裡的雕塑遞給和微道長:“你們能看出這是什麼嗎?”
雕塑是黑色的,上麵刻了些暗紋,若不仔細看,很難發覺。
“像是很古老的文字,但是我沒見過這樣的文字,不能全然確定就是,這應當是一個收納魂魄的法器,隻是為什麼要做成黑色兔子形狀?”和微道長百思不得其解。
謝欽辭:“可能在那個人眼中,被吸來的魂魄和兔子一樣。”
和微道長:“和兔子一樣?”
謝欽辭:“無害,任人宰割。”
“等等,這個兔子,我好像有點印象,”遊樂
園負責人陷入回憶,“之前有段時間,有個賣雕塑玩具的人在遊樂園外叫賣,裡麵就有這樣的黑色兔子。”
他會知道,還是因為他和對方交涉過,對那些造型奇特的玩具多看了幾l眼。
“他賣的,不止兔子,還有彆的,粉色的小豬、白色山羊、灰色鴿子……品種很多。”
和微道長神情凝重起來:“難不成,這些玩具都有問題?”
如果是,那就麻煩了。
“對了,我這裡有一個,是園裡一個工作人員覺得好玩買的。”
遊樂園負責人去取了東西回來。
那是一棵樹,上端枝葉是綠色,下端樹乾是黑色,謝欽辭接過來,感受了一下,道:“這個沒問題。”
和微道長拿起來看了看,給出同樣的答案。
黑兔子從何而來,暫時不得而知,另一個問題,卻是可以問出來的。
“你為什麼要對穀家的小孩下手?”
“我,我不知道那是誰,隻是她身上剛好有雕塑留下的標記,不僅僅是她,其他身上有雕塑留下標記的,都會……”灰影小心覷了謝欽辭一眼,沒敢將剩下的話說出來。
謝欽辭:“都是小孩?”
灰影:“……對。”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吃生魂,之前被吸引來的,都是已經死去的小孩魂魄。”
“穀先生,東西取來了。”有人從外麵走進來。
是穀家人派去取假眼睛的。
東西被放在一個小盒子裡,還沒靠近,謝欽辭已經感受到了盒子裡傳出的濃鬱鬼氣。
“給我。”
盒子被交到謝欽辭手上。
謝欽辭將盒子打開,眾人壓不住好奇心,湊上前想看一看。
“啊!”
待看清盒子裡的東西,膽子小一些的被嚇得驚叫出聲。
盒子裡,根本不是什麼假眼睛玩具,而是一顆活生生的眼球,會動的那種!
那隻眼球不斷轉動,帶著滿滿惡意打量四周。
“啪”的一聲,謝欽辭將盒子蓋上了。
“這……”保姆臉色煞白,“我之前看到它,不是這個樣子。”
若真是這樣,打死她也不敢將這東西帶回去。
一想到,這樣的東西在自己家裡放了那麼久,穀家人臉色都很難看。
謝欽辭把縮成一團的灰影提溜過來:“這個東西是你放出去的?”
灰影湊近了,感到一股吸力從盒子裡傳來,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它被盒子裡的東西往裡吸。
謝欽辭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隻抓住一縷陰氣。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間。
“謝大師,那隻鬼呢?”
眾人隻看到灰影湊近盒子,然後就不見了。
“它被盒子裡的東西吞掉了,我想錯了,它們都是食物,真正的捕食者,是盒子裡的眼睛。”
話音剛落,盒子劇烈震動起來,幾l乎要
抓不穩。
謝欽辭鬆開手,
盒子炸開,
四分五裂的碎屑中,一顆長大了一圈的眼珠浮現在半空中。
滿懷惡意的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好似在打量,從誰開始下嘴。
眾人被看得寒毛直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食物的味道!
黑坨坨從娃娃機上回頭,衝了過來,嗷嗚一口就要把眼珠吞掉。
眼珠從灰影記憶中知道了一人一鬼的不好惹,用最快速度躲開。
一個大號黑色愛心氣球追在一顆圓溜溜眼珠後,上演了一場“它逃它追它插翅難飛”的默劇。
原本心提到嗓子眼的人不知不覺放下一顆心。
“謝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默中,穀先生出聲詢問。
“你的女兒,是至善之人轉世,身帶功德,是好事也是壞事,這樣的魂魄,極易受到陰邪之物的覬覦。”
“原本,對於這樣的魂魄,上天是有保護機製的,讓他們不會輕易被傷害,這顆眼珠,是陰邪之物,它知道自己無法直接衝悠悠下手,便想了個陰損的方法,讓彆的鬼魂吞噬悠悠魂魄,替它承擔天道反噬,之後,它再將吞噬悠悠魂魄的鬼吞掉,就可以避免自身受傷。”
“這顆眼球,心眼真多……”朱道長聽了,忍不住吐槽,“難怪能長這麼大,敢情剛剛那隻鬼,從始至終都是一隻工具鬼。”
工具鬼這個形容,就很貼切。
眼球最終沒逃過黑坨坨的追捕,被它銜在嘴裡,帶到謝欽辭麵前。
“哎嘿,這叫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朱道長看著被黑坨坨叼來的眼球,樂了。
黑坨坨將眼球yue到謝欽辭麵前。
在黑坨坨嘴裡滾了一遭,眼球縮小了不止一圈,謝欽辭已經習慣進黑坨坨嘴的陰物會被它啃掉一部分了。
他是在看到眼球吞噬灰影的那一刻,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很早之前,眼球見到了悠悠,饞她至善的魂魄,策劃了這一出,萬事俱備,若今天謝欽辭沒來,它的計劃就成功了。
吞了悠悠魂魄後,它的實力大漲,之後再想做什麼,不需要這麼拐彎抹角。
算盤打得叮當響,可惜遇到了謝欽辭,一切都將化成泡影。
不過……
“一般眼睛都是一對,這裡隻有一顆,剩下的一顆會在哪裡?”謝欽辭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眼球上。
不出他所料,眼球小幅度震了一下,很快恢複半死不活的樣子。
“還有一顆?”穀夫人大驚,“那一顆會不會也在暗中覬覦悠悠的魂魄?”
“謝大師能找到另外一顆嗎?”穀老爺子沉聲問。
“它切斷了和另外一顆眼球的聯係,目前兩顆眼球是單獨行動的,另一顆在哪,我暫時不能確定。”謝欽辭搖了搖頭。
“那……能不能請謝大師在穀家暫住幾l天?悠悠的情況我們實在放心不下。”穀老夫人開口請求。
“你們先將她送去醫院,
我有時間會過來。”
這便是拒絕了,
穀老夫人還想說什麼,被穀老先生攔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沒將剩下的話說出口。
黑坨坨眼巴巴看向謝欽辭,它想吃。
“吃吧。”
得到允許,黑坨坨張開大嘴,一口將眼球吞了。
“謝大師,就這麼給它吃了?”朱道長目瞪口呆。
“留著有用?”謝欽辭反問。
“呃……”朱道長頓了一下,“不從它嘴裡問出什麼嗎?”
“一顆眼球,沒有長嘴。”
字麵意義上的沒長嘴,所以留著也沒法問出什麼。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響起,朱道長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善地盯著自己。
他環顧四周,尋找這道目光的來源。
最終和黑坨坨黝黑的眼對上。
朱道長忙移開視線。
媽誒,太可怕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自己差點阻止黑坨坨進食,可不得被它不喜?
“謝大師說的對,這顆眼球留著毫無用處,不如給您養的厲鬼吃了,發揮最後餘熱……”朱道長好話說了一籮筐,感受到那道不善目光消失,在心中狠狠鬆了口氣。
他想打自己的嘴,乾嘛要質疑謝欽辭的行為。
“謝大師,這個黑兔子雕塑出現了裂紋。”和微道長將黑色兔子雕塑遞到謝欽辭麵前。
隨著黑坨坨的咀嚼,雕塑上的裂紋越來越大,最後,徹底裂開,化為一道道碎片,消失不見。
到此,黑兔子的來曆也很明確了。
“謝大師讓它吃掉眼睛,是猜到了這點嗎?”朱道長恍然驚覺,謝欽辭並非完全是為了給自己養的厲鬼吃東西。
黑兔子這樣的東西留著完全是一個不確定因素,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有鬼魂被吸入,釀造下一樁慘案,這次是他們發現及時,在事態沒發展到完全無法挽回之前,將之解決了。
當然,其中最大的功勞在謝欽辭身上。
這一次沒發生慘案,誰都不能保證,下一次他們能趕得上。
“猜到什麼?”穀家人迷惑。
朱道長自覺想通了關鍵,一本正經道:“當然是猜到了黑兔子的來源,我們之前對黑兔子從何而來一點頭緒都沒有,可現在不一樣了,眼球被吃,黑兔子就碎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黑兔子也是依托眼球力量發揮作用的,如今眼球無了,不管外麵還有多少類似黑兔子存在的雕塑,都會自動毀壞,省了我們去尋找的功夫。”
“原來如此。”
“謝大師高明啊。”
一時間,恭維聲不絕入耳。
謝欽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朱道長一臉求誇讚的表情:“謝大師,我說的對嗎?”
黑坨坨也是一副“原來我做了這麼大好事”的模樣,繞著謝欽辭轉
圈圈。
謝欽辭:“……對。”
你們開心就好。
悠悠被送到了私立醫院,
穀家不放心,
派了保鏢全程保護,進出病房的人都會被嚴格盤查。
包括穀家人自己,因為鬼怪手段,防不勝防,不是沒有變成穀家人進去的可能。
當初給悠悠眼睛的那個小孩不就是?
“老頭子,你為什麼不讓我說完?”安置好悠悠,穀老夫人問坐在病床邊的穀老爺子。
“以我們穀家的財力物力,請謝大師保護悠悠幾l天,應該不是難事吧?”
“對啊,爸,悠悠現在情況危險,能請謝大師來保護,我們不是更安心一點嗎?”一旁的穀先生跟著開口。
穀夫人坐在床頭,看著半昏迷的孩子,心中湧出陣陣心疼。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以身代之。
她的悠悠,不見了幾l天,所幸醫院檢查結果良好,隻是身體虛弱,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聽到丈夫和婆婆的話,她忍不住抬頭看向穀老爺子。
“是不是難事,”麵對一眾不解的目光,穀老爺子問,“你們有沒有注意到謝大師身邊那個一直沒怎麼出聲過的男人?”
“注意到了,他怎麼了嗎?”穀老夫人不解。
當時他們的注意力更多留在謝欽辭身上,對跟在他身邊的人,難免多看了幾l眼。
尤其在那個人容貌氣質皆不俗的情況下。
“那個人,若我沒看錯,他應當是傅氏掌權人,他們的相處模式你們應當看到了,連傅氏掌權人都如此,你們是覺得,我們穀家比傅氏的力量更大嗎?”
“傅氏掌權人?”穀先生驚訝,“爸,您能確定嗎?”
那可是傅氏,穀家這樣的大家族在西城可以說是數一數二,可要是和傅氏相比,那就算不上什麼了。
“我是老了,這雙眼睛明著呢,彆看謝大師表麵身份隻是一個小明星,背後的水深著呢,強權逼人這種事,即便他隻是一個普通小明星,我們也不能做。”
穀家能在穀老爺子的帶領下發展壯大,穀老爺子的眼見力可見一斑,他認識傅明霽,還是因為有幸參加過燕京一個商圈高層見麵會,在裡麵匆匆瞥見的。
當時傅明霽被人恭維著,邀請見主室,他在外麵,見一個年輕人這麼受看重,問了身邊的人一嘴,被告知,剛剛走進去的,是傅氏那位神秘掌權人。
穀老爺子用拐杖杵了杵地,神情嚴肅:“謝大師救了悠悠,是我們一家的恩人,我們當敬著重著,萬萬不能做出恩將仇報的事來,明白嗎?”
三人神情一凝:“是!”
謝欽辭和傅明霽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完全超出謝欽辭的作息時間。
一進屋,謝欽辭就躺到沙發上,不想動了。
傅明霽去浴室放水,回來見謝欽辭半眯著眼要睡不睡的樣子,心中軟了軟。
在外麵,謝欽辭永遠是遊刃有餘、不知疲倦的模樣,隻有回到
家,在自己麵前,會徹底放鬆下來。
“水我放好了,先去洗洗?”傅明霽走到沙發邊,彎腰下來,將人打橫抱起。
“你看看我手機,林導有沒有發什麼通知。”謝欽辭趴在他肩膀上,聲音因為睡意比平時柔軟一些。
“好,我等會去看。”
傅明霽將他身上的臟衣服脫下來,把人放到浴缸裡。
熱水溫度適中,緩解疲勞的同時,蒸得人昏昏欲睡,謝欽辭好幾l次差點睡過去。
傅明霽見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勉強維持清醒的樣子,索性進了浴缸,將人抱在懷裡:“你睡吧,洗好了我抱你回去。”
謝欽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無限世界裡,他根本不需要睡眠,反而是進了這具身體,按點睡覺仿佛成了本能,一旦超過時間沒睡,就會特彆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