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麼了?
變成怪物了嗎?
身體上為什麼會長出眼睛?
那些眼睛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人的眼睛嗎?
無數問題充斥腦海,將竇一鈴的思緒攪成一團亂麻。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不敢開門,如果她身上的眼睛
對父母造成傷害怎麼辦?
誰也不能保證,眼睛是無害的。
想到剛才和眼睛對視,感受到的那道滿懷惡意是視線,竇一鈴不敢賭,她身上的眼睛絕對不是無害的!
拍門聲還在不斷想起,夾雜著父母擔憂的呼喚聲,竇一鈴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回應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沒事,打消他們的疑慮,勸說他們離開。
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她張了張嘴,好似有什麼堵在喉嚨中,讓她發不出聲來。
竇一鈴眼中的驚恐之色越來越濃。
為什麼會發不出聲?
爸媽進來,會不會被她感染,也長出這些奇怪的眼睛?
半個小時過去,雙方僵持不下,竇母心裡急得不行,向竇父使了個眼色,竇父點頭。
他繼續在外麵拍門,喊竇一鈴的名字,竇母去找備用鑰匙。
鎖轉動的聲音很小,掩藏在竇父的呼喊聲中,不怎麼明顯,竇一鈴沒發現。
門開了。
竇母小心推開門。
隨著門的推開,小小的縫隙越來越大,門外的光爭先恐後從門縫擠進來。
長時間待在黑暗中,忽然感到光明,竇一鈴不太適應閉了下眼。
“小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句話也不說……”竇母進來,看到女兒抱著自己縮在床邊,那是一個極度沒安全感的姿勢,她的心縮成一團。
忙往裡走,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竇一鈴跟前,彎腰去扶她:“你本來就畏寒,怎麼還坐在地上?”
畏寒這個毛病,竇一鈴之前是沒有的,她喜歡鍛煉,身體一向健康,大冬天的穿很少也不會覺得冷。
不像現在,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已經裹上了厚羽絨服,即便是穿了裡三層外三層,還一個勁喊冷。
最了解孩子的莫過於母親,竇母很確定,自己的孩子病了。
即使幾家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都說她沒病,她還是篤定,自己的女兒病了。
竇一鈴發不出聲音,隻能一個勁往一邊躲,不讓竇母挨到自己。
“你這孩子,躲什麼啊?”感受到她的抗拒,竇母沒再強求,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到底發生了什麼,媽媽說說,好不好?我和你爸都很擔心你。”
竇一鈴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她的手用力掐著自己的肉,指甲陷進肉裡,很快染上鮮血。
“哎呀,流血了,”竇母看到,顧不上其他,連忙去掰她的手,“彆掐自己,若是不想說,我們不勉強你,你彆傷害自己,好不好?”
竇母語氣裡的關懷、著急如此明顯,竇一鈴卻做不出回應,她咬著唇,默默流淚。
她不讓靠近,竇母便坐在一邊陪她,竇父始終站在外麵,沒進來。
到了晚飯時間,竇父做好晚飯,喊竇一鈴和竇母出來吃飯。
“先吃飯吧,不管發生什麼事,飯還是要吃的。”
“我不吃
。”
“小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麼長時間,竇一鈴終於肯說話,竇母懸著的一顆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話出口,竇一鈴才發現,自己能說話了。
她急急去看自己的手臂,皮膚白皙光滑,沒有不該出現的眼睛。
是我的幻覺嗎?
竇一鈴盯著自己的手臂不語。
她不覺得是自己的幻覺。
當天晚上的事證實了她的想法。
躺下沒多久,竇一鈴感受到熟悉的擠脹感,穿著睡衣的她很方便檢查自己的情況,她身上,不同地方,都出現了白天見到的眼睛。
不同的是,這些眼睛現在是閉目狀態。
從這個晚上開始,她身上的眼睛再也沒消失過。
一開始,隻有零星幾個,後來,眼睛越來越多,身體每個部位都有,脖子上,臉上……多到無法遮住。
竇父竇母發現了。
竇母關上房門,拉著竇一鈴坐到床邊,掀開她的衣領,看到了脖子上、鎖骨上骨碌轉動的眼睛。
竇母實實在在被嚇到了。
那些眼睛像活物一般,盯著她,陰沉、森寒。
竇母好不容易忍住到了嘴邊的尖叫,好一會兒過去,她找回自己的聲音,哆哆嗦嗦問:“那天,你是被這些東西嚇到了嗎?”
她說的,是竇一鈴第一次把自己關房間裡的那天。
竇一鈴知道,她抿起唇,將竇母的手拂開:“媽,我是個怪物,你彆靠近我,也彆讓爸靠近我,免得傷到你自己。”
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這些天不為人知的崩潰、痛苦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彆這麼說,”竇母堅定抱住自己的女兒,“彆這麼說自己,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怪物,你隻是生病了,不是怪物……”
竇母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話。
她無法想象,獨自承受一切的女兒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隻要一想到,竇一鈴獨自躲在屋子裡,麵對長在身上的怪異眼睛,無人述說,不敢述說,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
“媽,你放開我。”竇一鈴開始掙紮。
“怎麼了?媽媽抱疼你了嗎?”竇母忙鬆了些力道。
母親的懷抱那樣溫暖、有力,竇一鈴很想沉浸在這個擁抱中,可是不行,她不能。
“媽,我會傳染你的,你不要離我太近,我不想傳染給你和爸,你們彆管我了……”說到後麵,竇一鈴止不住聲音裡的哽咽。
“媽不怕,小鈴,你彆害怕,不會傳染的,我和你爸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我們去醫院,去醫院好不好?”竇母用力箍住自己的女兒,聲音幾近祈求。
好不容易說動女兒,竇母和竇父聯係了西城最好的醫院,將女兒帶了過去。
他們本想直接去燕京的,可女兒這個情況,他們不知道能不能長途跋涉,尤其是竇一鈴不能見到陽光。
燈光沒太大影響,隻要一接觸陽光,她
就會奇疼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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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忍不住去抓撓,撓得血肉模糊。
和醫院聯係好,晚上,他們將竇一鈴帶到醫院。
醫生已經聽說了竇一鈴的情況,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主任,看到竇一鈴身上無數雙緊閉的眼睛,還是駭了一大跳。
一係列檢查做下來,已是淩晨。
竇一鈴被安置在不透光的病房裡,主任醫生拿著檢查結果過來。
“醫生,我女兒情況怎麼樣?”竇父放下削到一半的蘋果,迎上去。
“竇小姐的情況很複雜,現在還不能下結論,這些眼睛,是一直都有,還是最近才長的?”
“是最近才長的,就這個月。”
“我們初步定下的方案是將這些眼睛從竇小姐身上取下來,隻是竇小姐身上的眼睛太多,可能無法一次性取完,竇小姐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那麼長時間的手術,基於多方麵的考慮,我們打算分成幾次做手術。”
主任醫生計劃得很好,可在第一次手術時,就出現了意外,因為那些眼睛是活的,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它們可以在竇一鈴體內四處亂竄,大大增加的了手術難度。
第一次手術失敗了。
非但沒有取出眼睛,還讓眼睛暴怒,竇一鈴開始出現自殘傾向。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我們隻能把小鈴接回家,可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有一天半夜我突然驚醒,出來看到小鈴拿著水果刀,往自己身上劃。”
竇父被嚇慘了,看到那一幕,他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一個箭步衝上前,奪走竇一鈴手裡的刀。
“小鈴,你做什麼?!”
厲嗬聲在耳邊炸響,竇一鈴如夢初醒,看著自己流血的傷口和竇父手裡沾了血的水果刀,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記得自己睡著了,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
竇父竇母開始輪流守夜。
竇一鈴情況太特殊,他們根本不敢請人來照顧,隻能事事親為。
“小鈴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起初,她隻是偶爾出神,控製不住自己,後來失去理智的時間越來越多,從一個小時到四五個小時,現在,除了睡覺時間,她一天隻能勉強維持一兩個小時的清醒狀態。”
“姐夫,我從來不知道,小鈴是這個情況。”隻是聽著,大朋都覺得瘮得慌。
謝欽辭:“你們沒找彆的大師看嗎?”
“沒有,我們不敢賭,第一次手術失敗,那些眼睛控製小鈴自殘,好似在警告我們,”竇父捂住臉,“現在這樣,小鈴至少還活著,若再惹怒那些眼睛,小鈴她……”
“那也不能就這麼拖著,”大朋不讚同,“小鈴的情況已經這麼嚴重了,那些眼睛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拖久了對小鈴更不利。”
“我何嘗不知道,但……”
竇父說到這裡,竇家到了,剩下的話他沒說完。
竇家住的,是一處環境很好的獨棟彆墅,竇母得了
() 消息,收拾好自己,在外麵等候。
見車停下,忙上前迎接。
看到謝欽辭,她愣了一下。
以為她是因為謝欽辭看起來太年輕發愣,竇父開口:“這位就是謝大師,來看我們女兒的。”
“請問,您是謝欽辭謝先生嗎?”
“是。”
“真的是您,謝大師,我女兒是您粉絲,生病前還說,您在西城拍戲,要和她的小姐妹去給您探班。”
竇母和竇一鈴關係比竇父和竇一鈴關係親近一些,竇一鈴有什麼事都喜歡和竇母說,因此竇母知道,謝欽辭是竇一鈴的新牆頭。
她沒想到這麼巧,被請來給竇一鈴看病的大師,是謝欽辭。
竇父和大朋都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外甥女是謝欽辭粉絲。
竇母將一行人迎進屋。
“小鈴在房間裡,要是她清醒時,知道謝大師您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竇母強忍著眼淚,道。
“她現在是什麼情況?”謝欽辭問。
“她現在完全不認人,一個不留神,就會自殘,她以前不這樣的。”
竇一鈴是一個開朗的,很有活力的女孩,像個太陽,給身邊人帶來無儘溫暖,可現在的竇一鈴,陰鬱、無序,眼中沒有神采,臉色蒼白,眼窩凹陷,眼下青黑,狀態很不好。
竇一鈴被綁在床上。
房間裡所有東西都清出去了,隻留有一張床。
“家具放在裡麵,會變成她自殘的工具,我們就把東西都挪出去了。”竇父解釋。
似乎感受到威脅,竇一鈴皮膚鼓動,緊閉的眼皮睜開,一雙雙眼睛盯著來人方向。
她自己的眼睛是緊閉的,隨著身體上眼珠轉動,她臉上露出痛苦表情。
竇父竇母兩人反應迅速,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竇一鈴。
幾乎就在他們按住的一瞬間,竇一鈴身體劇烈掙紮起來。
綁住她身體的繩子深深勒進血肉,被血肉中的眼睛腐蝕,斷開。
竇父竇母快要壓製不住大力掙紮的竇一鈴。
“謝大師!”
謝欽辭上前,居高臨下看著竇一鈴身上的眼睛。
同時,一股常人無法察覺的威壓從他身上釋放出,瘋狂蠕動的眼珠仿佛遇到了天敵,蠕動幅度越來越小,直至徹底安靜。
竇一鈴的掙紮力氣也越來越小,在眼珠安靜下來的瞬間,不動了。
隻是靠近就能讓怪異眼睛安靜下來,竇父竇母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平時他們完全拿陷入癲狂狀態的竇一鈴沒辦法,隻能等她發泄完,身體再也承受不住暈過去,每一次,都跟打仗一樣,弄得屋裡一片狼藉。
那些眼珠還會再最後嘲諷看著他們,如同一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他們的狼狽成了取悅它們的樂子。
竇父竇母恨得不行,卻拿這些眼睛毫無辦法。
“謝大師,這些眼睛您能解決嗎
?”確定竇一鈴不會再亂動,
竇父鬆開手。
對上竇父竇母滿含希望的目光,
謝欽辭點了點頭。
竇一鈴醒了,每次發作之後,她都有一段短暫的清醒期,看著自己惹出的麻煩,她每次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眼睛對這一切樂見其成,或者說,它們就是故意的。
竇一鈴的痛苦,是它們最好的養料。
這次醒來,竇一鈴沒像從前那樣,感到滿身疲憊,渾身疼痛,反而久違的感受到了一陣輕鬆。
真的很久沒感覺這麼輕鬆過了。
那些眼睛出現在她身上後,像是在她血肉中上了重重枷鎖,無形的力量壓在她身上,壓在她靈魂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昭顯著存在感。
她緩緩睜開眼。
柔和的光映入眼簾,太久沒見到光亮,她閉了下眼,等眼睛適應。
“小鈴,你醒了!”
是竇母的聲音。
似乎比從前輕快了些。
是自己的錯覺嗎?
再睜眼,竇一鈴看到了父母的臉,還有床邊的……
等等!
她沒眼花吧?
還是全身長滿眼睛終於出現了幻覺?
不然為什麼她看到新晉男神站在自己床前?
我一定是在做夢。
竇一鈴在心中嘟囔。
這個夢真美好啊,父母臉上有擔憂但不再愁苦,還有男神,本來計劃好了要去探班的,現在去不了,在夢裡見一見也是好的。
竇一鈴眨了眨眼,抬起自己手,袖子下滑,露出長了好幾隻眼睛的手臂。
平時囂張得不行的眼睛仿佛受到什麼壓製,一點沒有往日的威風。
反正是夢……
竇一鈴一骨碌坐起來。
用力去戳手臂上的眼睛:“讓你平時欺負我,讓你平時害我疼,害我自殘……”
邊戳邊罵。
竇父竇母被她嚇了一跳。
“小鈴,你做什麼呢?”
“平時就被這些眼睛欺負,現在終於可以欺負回去了,看我不戳死它們!”
眼睛的不反抗讓竇一鈴越發堅定了自己是在做夢的念頭。
畢竟,若是現實,不說不反抗了,但凡她露出一丁點對眼睛不好的意圖,都會被折磨的死去活來,但現在,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竇一鈴是個不服輸的,眼睛越囂張,她越不服氣。
出了一口惡氣,竇一鈴環顧四周:“爸,媽,我買的周邊呢?我記得我放書桌裡的,我書桌呢?”
“在外麵,你找那些做什麼?”竇母扶住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的女兒,“謝大師是你爸請來給你治病的,有什麼事等治好再說。”
“當然是讓男神給我簽名,夢裡的簽名也是簽名……”撞到床腳的地方傳來一陣疼痛,竇一鈴輕“嘶”一聲,差點咬到舌尖。
等等……
這難道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