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經過兩家長輩精心準備的一場見麵。
棠柚已經規規矩矩地在這裡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而她的未婚夫蕭維景始終沒有露麵。
像這樣令人難堪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棠柚早已習以為常。
她細嫩的手指捏著一角裙擺,那上麵有著低調的茶花刺繡,溫溫柔柔地開著。
等待的這兩個小時中,棠柚發現桌子上的薔薇花一共有453片花瓣,其中15片不完整的;茶水換了十八次,水果換了五次。
“柚柚啊,真的抱歉,維景這孩子說有事,今晚沒辦法過來了。”
蕭維景的母親趙曼蘭滿懷歉意地對著棠柚說。
乖巧安靜坐著的少女仰起臉來,有些茫然地看她一眼,像是在極力地消化著她話語中的信息;手指慢慢地垂下來,不安地交握,一雙無辜的小鹿眼中閃過一絲水意。
不過一瞬,很快便沉寂下來。
趙曼蘭的心卻要被這一眼給揉碎了。
棠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聲音輕且淺:“沒事的,伯母,維景哥工作忙,我不要緊的。”
趙曼蘭更愧疚了。
棠柚是蕭老爺子親口定給蕭維景的未婚妻,剛訂婚的時候,棠柚還在讀書。
雖然棠家這幾年越來越不景氣,趙曼蘭起初也不理解老人家的決定,但和棠柚相處不到兩天,趙曼蘭就喜歡上這個乖巧可愛的姑娘,巴不得蕭維景和棠柚早點結婚生崽崽。
但蕭維景卻極力反對這門婚事,毫不避諱地在各種場合落棠柚的麵子,更是為了逃避聯姻,跑去國外和他叔叔蕭則行一起去了歐洲,一走就是四年,連春節也不肯回。
項目結束,今天回國,今晚上趙曼蘭好不容易安排了兩個孩子互相見麵,卻沒想到蕭維景直接放了鴿子,讓棠柚在這裡空等一個多小時。
一個解釋也沒有。
趙曼蘭隱隱約約聽到那邊有女人的聲音,沒等到她出聲詢問,蕭維景已經語氣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趙曼蘭在心裡麵譴責著自己那個不懂事的兒子,看棠柚乖乖巧巧的模樣,更加心疼了,憐愛地看著她,慢聲細語地問:“柚柚呀,今天維景工作上有事,來不了。要不咱們先吃飯吧,你喜歡吃什麼?”
棠柚眼角已經泛了紅,眼睛裡充滿著委屈,說話聲音依舊格外地溫柔:“什麼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說完,還努力對趙曼蘭笑了笑。
趙曼蘭被小姑娘的柔軟體貼感動到,在心裡麵又把自己那個不懂事的的兒子來來回回罵了一千八百多遍。
瞧瞧!人家柚柚多乖多懂事啊!也就她那個傻兒子,一點兒也不識貨,冷落珍珠,卻把那麼一個貝殼捧在手心……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惹得蕭維景連自己的未婚妻看都不看……
趙曼蘭握緊刀叉,她無可挑剔地微笑著,輕輕地切下一塊牛肉放入口中。
唯恐自己說漏了話,再惹得這麼個乖巧可愛小姑娘難過。
趙曼蘭懷著巨大的內疚心陪小姑娘吃完飯。
窗外夜色已然朦朧,細雨蒙蒙,院子中栽種滿玫瑰花,現在正是怒放的時候。
一平米近二十萬,據聞設計參考了部分皇家園林,樓台亭閣,小橋流水,真可謂是寸土寸金。然而這也不過是蕭家諸多房產中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套而已。
來接棠柚的車子就停在門外,趙曼蘭手指搭在棠柚肩膀上,親自送她出門。
濕潤的空氣中糾纏著玫瑰的甜香,棠柚深深吸一口,問:“伯母喜歡玫瑰嗎?這裡的玫瑰花開的真好。”
趙曼蘭微笑:“玫瑰是則行讓人種下的,他之前住在這裡。我看玫瑰花開的好,也一直留著。”
她口中的則行指的是蕭維景的二叔,蕭則行。
棠柚不曾與蕭則行見過麵,隻知道這位大人物已經有多年不曾回國;騰蕭集團內部明爭暗鬥多年,蕭老爺子至今不肯放權,據小道消息說,蕭老爺子準備在蕭則行和蕭維景中選擇一個作為接班人。
不過這些和她其實都沒什麼關係。
棠柚上了車,微笑著和趙曼蘭揮手作彆:“伯母,再見。”
在趙曼蘭欣慰又心疼的目光下,乖巧溫柔小姑娘棠柚上了車,雙手揉臉,鬆口氣,乖巧的笑容消失。
踢掉高跟鞋,拿出手機,棠柚開始回複已經多到爆炸的短信——
苗佳溪:【蕭維景真的沒回去?】
苗佳溪:【啊啊啊啊臥槽蕭維景今天真的一直和文靈在一起!艸啊!】
苗佳溪:【作為慘被出軌的一方,請問您,有什麼話想說嗎?】
棠柚真誠且認真地回複她:【衷心祝願他們□□配狗天長地久早日還我自由】
苗佳溪:【您真是我見過最寬容大度的原配】
苗佳溪:【如果全天下被出軌的人都像你一樣的話,那家庭倫理劇真是少了一大筆典型的素材啊】
饒是苗佳溪把彩虹屁吹的天花亂墜,棠柚自我審視,可不覺著自己大度。
已故的棠爺爺和蕭老爺子曾是戰友,當年好到能穿同一條褲子;棠爺爺去世之前,蕭老爺子前去探望;棠爺爺拉著蕭老爺子的手,老淚縱橫地求蕭老爺子照顧好她。
蕭老爺子一琢磨,行啊,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當手一揮,就讓棠柚和一同陪蕭老爺子過來的蕭維景當場訂了婚。
——如果棠柚年齡再小上那麼幾歲,把她接到蕭家去,這該是個養成甜寵文的走向。
誰知蕭維景厭惡長輩安排,連帶著對棠柚也頗為厭惡。
——按照這個走向,棠柚繼續暖下去,大幾率是個追妻火葬場。
棠柚認為自己還沒那麼賤。
天底下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她乾嘛花這麼大力氣去暖這麼一個人?是自由的感覺不夠美好嗎?是好看的男人太少了嗎?
棠柚最後悔的是沒有和自己爺爺說清。
她不想嫁給蕭維景。
當初就該哭的再淒慘再堅定一點,現在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需要一邊在老人家麵前賣乖一邊在蕭維景麵前賣婊的地步啊!
剛剛和棠柚訂婚的時候,蕭維景還沒有表現出多麼大的抵觸行為;但在之後的一個月內,迅速地和棠柚的死對頭文靈墜入愛河。
棠柚有著輕微的感情潔癖,她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未來的丈夫有著怎樣刻骨銘心的戀情,更不希望他心中永遠刻著一個得不到的白月光、朱砂痣。
尤其那個朱砂痣還是棠柚眼中的蚊子血——
嘔。
如何拒婚成了一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