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自幼身體不好,一直在歐洲求學,鮮少會在人前露麵。
棠柚見過趙曼芝,卻從來都沒有見過梁衍。
眼前的蕭則行,無論是身材,還是眉眼,和蕭維景都極為相似。
唯獨氣質不同。
見他波瀾不驚的,沒承認也沒否認,棠柚忍不住提出質疑:“不是說梁衍身體不好麼?你看上去可一點兒也不像身體不好。”
蕭則行輕描淡寫:“醫療條件發展到現在,除非絕症,哪裡還有調養不好的?”
“那你早就知道我是棠柚,還一直不說……你什麼意思?”
“想看看你為什麼不想嫁給蕭維景。”
棠柚立刻漲紅了一張臉:“胡說八道,誰說我不想嫁給他的?”
此時此刻,這話毫無說服力。
——假如真的喜歡蕭維景,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她直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這個男人看透了,這樣的感覺極其特彆地糟糕。
棠柚悶聲說:“那你也不該騙我。”
蕭則行微怔,他仔細觀察棠柚的神色,沉吟片刻,問:“你討厭被欺騙?”
“難道你不討厭嗎?”棠柚反問他,“難道你喜歡被人騙的團團轉嗎?”
蕭則行慵懶坐著,手指抵著下巴;靜默兩秒,忽而笑了:“倘若我告訴你,我不是梁衍呢?”
棠柚的腦袋嗡了一下。
不是梁衍?
那他是誰?
“柚柚,我們來玩個遊戲,”蕭則行站起來,“你不是想和蕭維景退婚麼?我幫你。”
因這一句話,棠柚眼神驟然明亮。
遮也遮不住了。
“你怎麼幫我?”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有辦法。”
棠柚直視他:“什麼遊戲?”
男人個子太高,她隻能仰臉看。
“很簡單,在離開這座小島之前,猜出來我真實身份,”蕭則行摩挲著腕表,酒窩淺淺,“隻要你猜對了,我就幫你退婚。”
棠柚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如果猜不到呢?”
蕭則行笑容愈深:“你這麼聰明,肯定能猜到。”
棠柚站在燈下,溫潤的光鍍上發梢,柔軟而細膩的一層。
送蕭則行出去,離開前,他目光落在她腰上,說:“再教你一句,有點防備心。下次彆穿成這個樣子給男人開門。既然覺著危險,就彆讓進門。”
棠柚愣了。
穿成這個樣子是什麼意思?
她穿的很過分嗎?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就是中規中矩的普通睡裙啊,也沒什麼出格的地方。
不知道這個男人又在想什麼齷齪的東西。
真是智者見智淫者見淫-
因為通話突然中斷而焦急萬分的趙曼蘭,終於在傍晚時分才接到蕭則行的電話。
聽他說完之後,頓時重重地鬆口氣。
“啊,原來是手機壞了啊,”趙曼蘭撫著胸口,不住地往下順氣,“那就沒事了,我還以為柚柚生氣了呢。”
蕭則行笑:“怎麼會?柚柚脾氣挺好的。”
在這一點上,趙曼蘭十分讚同。
蕭維景都那麼作妖了,柚柚一直都乖巧文靜的。
她頗為憂愁地歎氣:“維景今天一晚上都沒回來,唉,他又去了文靈那邊……”
一提到這件事情,趙曼蘭忍不住心肌梗塞。
雖然蕭維景木著臉說自己和文靈隻是朋友,可哪裡有朋友會做到這麼多?隻是個小小的闌尾炎而已,弄得是大張旗鼓滿城風雨。
不知道的人,還說是蕭維景把人肚子弄大了去做流產呢!
被老爺子打了一頓,擦好藥,這還沒休息好,那邊一個電話,蕭維景就又跑醫院裡去了。
勸都勸不回。
怎麼能不叫人頭疼。
當初就連棠老爺子病重,蕭維景都沒去看過。
這樣糟糕的消息,趙曼蘭不信棠柚沒聽到。
一想到這點,情緒鬱結。
趙曼蘭柔聲告訴蕭則行:“柚柚那邊,就先拜托你這個做二叔的照顧了。”
“您放心,”蕭則行點燃一支煙,凝視著花瓶中新換的玫瑰花,不緊不慢地說:“既然維景不喜歡,不如就順了他的意思,解除婚約算了。至於柚柚,老爺子真疼她,也不應該再勉強她和維景在一起。”
“我倒也是這麼想,”趙曼蘭愁眉苦臉,連帶著聲音都透著濃濃倦意,“但老爺子當年在棠老爺子病床前立過誓,說一定要讓柚柚嫁給蕭家來。老爺子那脾氣,你也知道。”
說到這裡,她一陣黯然:“隻是可憐柚柚那孩子了。”
老爺子做下的決定,至今沒有能成功更改的。
就算棠柚不喜歡蕭維景,老爺子也會強按著頭讓兩個人結婚。
哪怕婚後蕭維景繼續和文靈糾纏不休,老爺子也不會因此而取消婚約;在他老人家眼中,隻要不鬨出什麼私生子來,不傳出醜聞讓人捏小辮子,就沒什麼。
儘管蕭維景和棠柚至今還沒能完完整整地見麵吃飯,蕭老爺子已經開始讓人去請相關的婚禮策劃師了。
與其說是蕭維景和棠柚的婚禮,倒不如說是蕭老爺子想要的婚禮。
在這一點上,蕭維景和棠柚都是為了滿足他老人家願望的犧牲品-
棠柚仔細想了想,她好像不是蕭則行的對手。
這麼來回幾次交鋒,她始終是敗到一塌糊塗的那個。
關於蕭則行的身份問題,棠柚一開始就想要拿到酒店入住客人名單。
這個最簡單了,隻要對著房間號一查就可以;然而,哪怕棠柚不得已擺出來“蕭維景未婚妻”這個名頭來,對方仍舊連連鞠躬,說著抱歉抱歉。
大抵是蕭則行一早就吩咐過了。
眾人下午釣魚玩牌遊泳都累了,晚上雖然也安排了娛樂活動,但是去的人並不多。
鄧玨倒是笑眯眯地過來敲門,邀請棠柚一起吃飯。
“哥釣上來的兩條金槍魚,一條做了刺身,一條香煎,”鄧玨笑,“特意從日本請來做刺身的師父,請嫂子您過去嘗嘗。”
棠柚心不在焉,聽著他吧噠吧噠地說著,終於忍不住,問:“你口口聲聲叫‘哥’的人,他到底是誰?”
棠柚後知後覺自己中了圈套。
眼前的“阿jue”是知情的。
打牌時候,他故意叫“衍哥”,叫到一半看她一眼立刻改口。
這些是故意引起她的主意。
都是在演戲。
他們是一夥的。
麵對著棠柚的逼問,鄧玨笑眯眯:“嫂子,這是您和哥之前的事,我一個外人,您就彆問我了。我要是打擾了你們倆,哥能生扒我的皮。”
棠柚哼一聲:“才不是你嫂子。”
演戲還演上癮了嗎?!
真當自己是蕭維景啊?
棠柚本以為會是很多人在一起吃飯,跟著鄧玨到了地方才發現,原來是蕭則行所住套房的隔間。
同棠柚的套房不同,這間套房裝潢極為簡單;並無多餘的裝潢,簡約大雅。
正中擺著方桌,而蕭則行坐在主位上,身邊再沒有其他人。
旁邊有個小矮爐,造型奇特,正在咕嚕咕嚕溫著酒。
蕭則行示意她坐在對麵,棠柚謹慎落座,說了聲謝謝。
餘光瞥見鄧玨要走,棠柚懵了,立刻叫住他:“你去哪兒?”
鄧玨笑的一臉無辜:“你們倆燭光晚餐,就不需要我這個電燈泡了吧?”
不等兩人回答,他貼心地邁步出去,關上了門。
棠柚剛想站起來,蕭則行抬眼看她,笑:“不想玩遊戲了?”
一停頓,棠柚又坐了回去。
棠柚心裡存著氣,抱怨:“你這樣不行,一點兒提示都不給;外麵那些都是你的人,和你一夥,現在都串通好了,要我怎麼問?”
“問他們不如直接來問我。”
“可是你也不肯說啊。”
“所以現在給你一次機會,”蕭則行將衝泡好的茶倒入茶海中,在棠柚注視下,給她倒了一杯,“我們玩五局遊戲,贏的人可以問輸的人問題,上限三個,怎麼樣?”
棠柚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直接問你姓名?”
“當然不可以。”
“那問工作,職位,親屬關係?”
“這些和直接告訴你姓名又有什麼區彆?”
棠柚有一點點挫敗,不滿:“那我還能問什麼?”
小爐上的酒溫好了,濃鬱的酒氣迷醉。
“譬如偏好,習慣,過往履曆,等等,”蕭則行不喝茶,為自己倒一杯酒,笑,“這些信息也很重要,不是嗎?”
的確。
一個問題可能問不出什麼來,但是三個問題加起來,能排除掉很多人。
棠柚有點心動:“玩什麼?”
蕭則行淺酌一口,隨意開口:“就玩最簡單的比大小,骰子,或者紙牌,你定。”
這是把選擇權親自遞到她手裡。
棠柚下意識排除紙牌。
蕭則行玩撲克太厲害,她下午見識過,現在不敢再和這個人碰牌了。
她說:“那就玩骰子。”
像這種娛樂性的小東西,房間中都備著;蕭則行放下酒杯,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下。
六枚骰子,兩個骰盅。
骰子瞧不出來材質,骰盅是木質的,具體木材辨認不出,有股淡淡的香氣。
棠柚仍舊保持著警惕心:“你先讓我看看。”
她擔心這人使詐,兩個都仔仔細細檢查過了,包括裡麵的骰子;確認無誤之後,才放好骰子,親自蓋好,推給蕭則行一個,自己扒拉過來一個。
開始玩之前,棠柚學著港片中的話,問:“你應該不會出老千吧?”
蕭則行失笑:“東西你都檢查過了,我怎麼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