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五分鐘,文靈就匆匆趕了過來。
黑色的裙子裹在身上,愈發襯的身材玲瓏有致;她一看到趙曼蘭和棠柚神色,立刻明白來者不善。
定一定神,文靈笑著開口:“不知道伯母——”
“誰是你伯母?”趙曼蘭冷聲截斷她的話,“你有什麼資格叫我伯母?”
文靈的這處健身房地段好,今天是周末,客流量多,趙曼蘭這一聲,驚的不少人往這邊看。
趙曼蘭聲音鏗鏘有力,外加帶著一個嬌嬌弱弱的棠柚,十分吸引眼球。
文靈麵色尷尬:“我們不如進去說話。”
“這裡挺好的,”趙曼蘭微笑,“平時對彆人未婚夫投懷送抱的時候怎麼不覺著臉皮金貴?當初做的時候怎麼沒好意思說?”
!!!
幾個顧客放緩腳步,驚異地看著這邊,就連負責清潔衛生的阿姨都開始來來回回地擦拭著同一個地方。
眼看著人來來往往,文靈臉上終於掛不住了,微笑也僵硬起來:“伯母,我的意思是請您進去喝杯茶,歇一歇,咱們慢慢地聊。”
趙曼蘭本來就是存著教訓她給棠柚出氣的意思,下巴略抬了抬:“喝茶就不必了,文靈小姐金貴,我怕喝個茶也被你碰瓷。”
文靈被她罵的臉皮火辣辣疼,見趙曼蘭不肯鬆口,目光投向旁側沉默的柚柚,試圖打感情牌:“柚柚,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怎麼能這麼想——”
啪!
棠柚忍著“淚花”,往前走一步,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扇了文靈一巴掌。
這一下棠柚用了大力氣,文靈猝不及防,被她打的臉斜了過去。
文靈愣住了。
她從來沒想過棠柚竟然會在大眾場合下打人。
——棠柚瘋了嗎?!
——她不想和蕭維景結婚了嗎?!
旁邊正在打掃衛生的阿姨嚇掉了手中的掃帚。
棠柚聲音哽咽:“你還知道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覬覦我未婚夫,三番兩次地找他出去陪你……你讓我怎麼想你?嗯?”
說到後來,生生地逼出來淚花兒。
趙曼蘭一看她哭,心疼地抱住她,柔聲哄她:“乖柚柚,咱們不和她計較,彆氣著自己,乖啊。”
文靈被這一下打懵了,手指按在臉上,慢慢地看棠柚。
疼。
臉疼。
周遭人異樣的目光更讓文靈難受。
她好自尊好麵子,一直樹立著優雅女強人的形象;現在顧客們都對她指指點點,甚至連前台小妹的目光都帶了鄙夷。
這要比臉上的疼痛更加令文靈難以忍受。
趙曼蘭打心眼裡心疼起來棠柚,現在看她滿眼淚花,立刻連教訓文靈的事情都不顧得了,匆匆忙忙要帶她回去,不忘狠狠地剜文靈一眼:“彆以為使些下三濫的招數就能嫁給維景了,你配嗎?”
棠柚被趙曼蘭拉著手匆匆離開,心裡麵又感動又不甘心——
放開她,她其實還能再打上幾巴掌。
趙曼蘭哪裡知道棠柚心裡的想法,在她眼中,棠柚一直是個乖巧文靜的女孩,現在竟然能把她氣到打人,足以證明了文靈的可惡之處。
上了車,趙曼蘭溫聲軟語,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哄:“乖柚柚,咱們不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哦。”
棠柚剛剛打文靈用的力氣大,手掌心也發紅,發麻;她點點頭,真情實意地抱住趙曼蘭:“您真好。”
棠柚不無遺憾地想,有趙曼蘭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媽媽,外加那個老狐狸一樣的二叔,也不知道是哪裡基因突變,才能生出來蕭維景這麼容易被蒙蔽的家夥。
大概是被保護的太好了?成長過程中沒有遇到什麼挫折?
棠柚還真的想成為他人生中的絆腳石。
讓蕭維景好好地接受一下社會的毒打。
晚上趙曼蘭執意要帶棠柚回蕭家一起吃飯,棠柚一踏入房間,就看到了額頭上包著紗布的蕭維景。
房間的燈隻開了一盞,離近了,才看到蕭維景不僅頭受傷,煙圈也青了。
棠柚愣了愣,忍住笑意,假惺惺地上前表示關心:“……維景哥哥,你怎麼傷到頭了呀?”
蕭維景當然不肯說是被蕭老爺子教訓的。
他不能看棠柚的臉,總覺著這是一種取向狙擊,除了太柔弱之外,這張臉真是完美無瑕地長在他審美點上。
蕭維景不允許讓自己被美色所打敗。
他聲音冷漠:“不關你事。”
當然不能說出來,是因為提出解除婚約之後,被蕭老爺子按住一頓暴錘。
這有損男人的尊嚴。
棠柚也沒指望狗嘴裡吐出來象牙,小白蓮裝到底,囁嚅:“疼嗎?”
——這不廢話嗎?
蕭維景差點出口,一對上她仿佛含著盈盈淚意的目光,頓時又把話完全咽回腹中:“……不。”
為了掩飾尷尬,蕭維景捏過桌上的杯子,猛灌幾口。
冷靜,彆被美色衝昏頭。
二叔說的對,性格比容貌更加重要。
他不喜歡棠柚這種柔弱乏味的性格。
千萬彆被她的臉迷惑。
蕭維景猛地站起來,放下杯子,不理她,徑直邁步離開。
棠柚暗暗地鬆口氣。
她嚴重懷疑蕭維景對女性的辨彆能力隻是幼兒三歲水平。
這也太太太遲鈍了吧!
棠柚懶懶散散地坐下,有些口渴,剛想給自己倒杯水來潤潤嗓子,冷不丁聽見角落中傳來蕭則行的聲音:“喝涼茶容易肚子痛。”
棠柚完全沒有想到角落裡還有人,嚇的手一抖,蹭掉杯子,跌在地上,碎成瓷片。
她剛想俯身去撿,男人已然從一片昏暗中走了過來。
大手將她整個手包在掌心,阻止她去觸碰碎瓷片,微微抬起來,蕭則行波瀾不驚:“讓彆人收拾就好,彆劃破手。”
男人的手很大,指節略有薄繭,此時刻意放鬆了力道,避免捏疼她;而棠柚的手小,又白又軟,就連指尖透著可愛的粉色。
蕭則行垂眸看她:“哪隻手打的文靈?”
棠柚警惕極了:“二叔問這個乾嘛?難道想幫她出氣?”
“你以為我是蕭維景?”
棠柚小聲嘀咕:“你又不是沒假扮過他。”
說話間,蕭則行撥開她的手,通過掌心的微腫準確無誤地判斷出來,仔細看:“手疼不疼?”
棠柚沒說話,想抽手,沒抽開。
蕭則行察覺到她的抗拒,略鬆開,歎氣:“動不動就打人,你真以為自己是貓?”
棠柚直覺這樣的接觸很不對勁,她趁著空檔,用力把手抽出來,後退一步,嚴肅提醒:“二叔,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手握了個空。
蕭則行淡淡地說:“有什麼問題麼?我這是舐犢情深。”
棠柚被這一句話噎的啞口無言,恰好蕭維景站在門口,叫她:“棠柚,二叔,出來吃飯了。”
再看到蕭維景時候,棠柚心跳很快。
她有種莫名的心虛,輕輕哼一聲,快步走出去。
從蕭維景身邊擦肩而過,她心很慌,也忘記了偽裝深情。
蕭維景隻嗅到一陣淡淡的香草牛奶味兒,還沒細聞,就已經消散掉。
他剛剛隻看到蕭則行和棠柚站的很近,沒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
隻是覺著那種氣氛,透著一點點說不出來的異常。
眼看著蕭則行從容走出來,蕭維景忍不住說:“你和棠柚剛剛聊的很開心啊。”
“嗯,”蕭則行漫不經心地說,“我們倆叔侄情深。”
蕭維景尋思了一下,頗為認同:“所以我說啊,爺爺要是真喜歡棠柚,乾脆認作乾孫女好了——”
“不行。”
“嗯?哪裡不行?”
蕭則行停下腳步,平靜看他:“哪能隨便亂認親?”
蕭維景並不這麼認為。
既然蕭老爺子這麼喜歡棠柚,那就直接認乾孫女算了;再說了,蕭則延都收養一對姐弟了,老爺子認個乾孫女怎麼了?
蕭維景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難道二叔是為他著想、不想留著棠柚礙他的眼?
畢竟前未婚妻成為妹妹這種事情,是有些不妥當啊!
-
因著蕭維景額頭上的傷口,今晚上的晚餐氣氛格外沉悶。
棠柚尚不知蕭維景因為再次主動提出解除婚約慘遭毒打,隻是極其小心地避免和蕭則行對視。
全程隻盯著自己麵前的食物看,老實的像是乖乖聽課的小學生。
今天右眼皮跳了很多次,棠柚隱約覺著今晚即將有大事情要發生。
可能還是不好的那種。
這個預感很快得到證實。
晚餐後,蕭老爺子放下手中筷子,叫人端來茶水漱口;漱口之後,他洗淨雙手,擦拭乾淨,沒有離開,仍舊是威嚴端坐著。
傭人送上來他的文玩核桃,兩顆都雕成龍,盤著祥雲,栩栩如生。
他捏在手中,清了清嗓子。
這是老人家宣布重大決定時候的習慣。
棠柚豎起耳朵,仔細聽。
“維景從回國之後,就沒怎麼陪過柚柚,”蕭老爺子盤著兩枚文玩核桃,“一部分原因,是維景工作忙;領一部分呐,還是維景你和柚柚的感情不深。”
蕭維景木著一張臉,不說話。
蕭老爺子繼續說:“都說日久見人心,這人呐,天天不在一起,也沒辦法培養感情。反正維景那房子夠寬敞——”
棠柚心裡麵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了。
鋪墊之後,蕭老爺子終於宣布了他的目的:“從明天開始,柚柚啊,你就搬過去和維景一起住吧。”
棠柚愣住。
不。
她不想和蕭維景住在一起。
說是住的近,能夠培養感情;但這個“住的近”頗耐人尋味,究竟是同一個屋簷下的近呢,還是住在同一個房間睡在同一張床的近……
後者的概率顯然比前麵要大。
棠柚飛快地想該怎麼蒙混過去。
她不想和蕭維景睡在一起。
她不想去碰彆人碰過的男人。
……
她拚命想著可以拿來拒絕的理由,一時間保持了沉默。
旁邊的趙曼蘭笑著打趣:“瞧柚柚,都高興到不會說話了,快點謝謝爺爺啊。”
不是高興。
是震驚。
棠柚終於緩過神來,她硬著頭皮,冒著被訓斥的風險準備拒絕:“爺爺,我——”
清越的一道男聲插入。
“我不同意。”
蕭老爺子的笑容消失的一乾二淨。
隱隱有著慍色。
他向來不喜自己的決定被人擅自乾擾、打斷、扭轉。
蕭老爺子不悅地看向蕭則行。
旁邊的趙曼蘭怔住。
蕭維景鬆口氣,又隱隱約約有些不知名的遺憾。
眾人各異的目光之下,唯獨蕭則行麵色如常,從容不迫地將杯子放在桌子上,雙手交握,姿態閒散。
他有條不紊地說著理由:“首先,那邊的房子離柚柚的學校太遠了,平時她上下課也不方便;萬一學校有個什麼急事,過去也來不及。其次,維景那公寓設計初期就沒有考慮到女主人需求,空餘的房間大多改為影音室、健身房等,不適合柚柚長期住。”
不愧是老狐狸,連理由都想的這麼充分。
棠柚仰臉看他,第一次覺著蕭則行形象如此高大。
在她感動且憧憬的目光中,蕭則行不疾不徐地說:“不如讓柚柚搬到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