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柚就敏銳地察覺到蕭則行情緒的不對勁。
中午, 蕭則行下廚煮了奶白鯽魚湯,因著工作繁忙, 他做飯的次數並不能算得上多, 但棠柚和兩隻小團子都很喜歡,他總會在閒暇時間給三個寶貝下廚煮湯羹。
棠柚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眼巴巴地看著蕭則行有條不紊地料理著,忍不住手癢癢:“二叔, 我能幫的上什麼忙嗎?”
“幫忙?”蕭則行站在料理台前,聽到她的請求,轉身來,看了看她, 笑,“草莓洗乾淨了,還要麻煩柚柚小朋友幫忙吃掉。”
滿滿一玻璃碗草莓就放在旁側的桌子上, 紅紅嫩嫩,還掛著水珠。
棠柚故意咬著一半草莓,自背後抱住他, 踮踮腳, 示意蕭則行低頭。
這樣的小把戲不是第一天用,蕭則行縱容著她, 放下手中的東西,俯身,咬掉她唇上的半個草莓。
不可避免地接觸到她的唇,溫柔細膩, 蕭則行吃掉那半個草莓,俯身親親她的臉頰,笑吟吟:“謝謝柚柚。”
棠柚還不肯鬆開,摟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軟聲叫他:“二叔。”
初春的氣溫適宜,蕭則行上身隻穿了件襯衫,扣子微涼;棠柚玩弄了那粒扣子好久,小爪子悄咪咪地貼在他腹肌上,摸了兩把,誇獎:“二叔身材真好。”
這句話不是瞎吹的,個子高的男生天生就有優勢;蕭則行骨架大,常年保持鍛煉,肌肉勻稱結實,絲毫不羸弱,也沒有一點兒贅肉。
棠柚特彆喜歡。
她嘴巴甜,在好朋友的“磨練”下,能夠直接吹出來一長串兒彩虹屁,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說。
棠柚繼續吹:“二叔真是我見過長的最好看的男人,你簡直就是完美這個詞語的最佳詮釋。”
蕭則行正在切著小番茄,襯衫袖子挽起來,聽小家夥這樣恭維,笑了:“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聽好聽的話也需要代價,蕭則行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這隻能皮斷腿的小兔子,猜測:“你想出去玩?”
“不是!”棠柚的臉貼在他背後,蹭了兩下,悶聲問,“從維景走了之後你好像就不是特彆開心,我想讓你高興。”
蕭則行沒說話。
棠柚說:“你先前一直在強調、告訴我你是我的丈夫,那作為你的妻子,我可以知道是什麼讓我的丈夫不開心嗎?”
蕭則行放下刀,後退一步,輕輕地歎口氣。
他洗乾淨雙手,這才捏捏棠柚的臉頰:“關於我的母親。”
婚後這麼多年,蕭則行沒有提到過這個話題,棠柚也沒有說起過。
“她患精神上的疾病多年,如今近乎瘋癲,”蕭則行說,“終日胡言亂語。”
棠柚說:“我不怕。”
“但我不想讓你看到,”蕭則行笑著拍拍她,“出去叫魚仙貝和椰絲球過來吃飯,咱們不聊這個事,聽話。”
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蕭則行對棠柚一直百依百順。
但在這件事情上,他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堅決。
趙曼蘭中午留下吃飯,一左一右兩個小團子,被哄的眉開眼笑;隻是每每看到自家兒子蕭維景,又恨鐵不成鋼地歎口氣。
趙曼蘭忍不住對蕭則行說:“則行啊,你以後還得多多照顧維景,這孩子光長歲數也不長心思,這麼大年紀了,竟然還單著身,一點兒也不穩重——”
“一直在很平穩地增重,”蕭維景說,“緣分這種事情,上天注定,您啊,就不要再操心了。”
趙曼蘭無奈。
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現在老爺子已經徹底放棄再給蕭維景尋找女朋友的念頭,天天逗弄這兩個小團子——
大孫子的號徹底養廢了,還是這倆小孩子更合他老人家心意。
上次趙曼蘭好不容易給蕭維景找到一個合眼緣的姑娘,蕭維景看了照片之後,第一句話:“這姑娘挺可愛的。”
激動到趙曼蘭已經想好在哪裡辦婚禮在哪裡辦滿月酒了,蕭維景下一句話跟上來:“——打一拳會哭很久吧?”
趙曼蘭直接給他臉上來了一拳。
……
趙曼蘭再三提醒自己,這個是親生的,才忍住沒有揍他。
“對了,”趙曼蘭看向蕭則行,“你什麼時候帶著柚柚和孩子去看看你媽?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沒見過奶奶,有點不像話。”
在蕭則行開口之前,棠柚笑吟吟地說:“我們已經商量好啦,等則行忙過這一段時間,我們就去探望她。”
趙曼蘭鬆口氣:“那就好。”
從母親的角度來看,她覺著申元曼可憐;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申元曼的的確確也不值得同情。
婚內出軌,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落了老爺子顏麵,還妄圖通過刺傷老爺子來維護奸夫——
老爺子固然有錯,不該因此冷落蕭則行多年,不管不問;但申元曼的過錯也不少,一樁樁一件件,格外清晰。
這樁婚姻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蕭則行。
蕭維景聽棠柚這麼說,訝然抬眼看她。
——能叫二叔轉了性子,棠柚果然不是一般人。
蕭則行看了棠柚一眼,也未拆穿她的謊言。
下午,兩隻小團子纏著棠柚玩,始終不肯給蕭則行這個父親獨處的時間;好不容易哄睡了兩隻小家夥,棠柚正泡著澡,蕭則行旁若無人地進來,麵不改色地解襯衫。
棠柚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剛想伸手扯浴巾,蕭則行先她動作快一步過來,按住她的手,垂眼,看著她笑:“今天又說謊了。”
“說謊的孩子要乖乖接受懲罰,”襯衫隨手丟到地上,蕭則行深深歎氣,“是我的錯,免不了好好教育你。”
浴缸中的水溫熱,棠柚現在已經變成一尾魚,更確切地講,是喝下巫師湯藥、魚尾正在被強硬劈開化為人腿的美人魚;美人魚泡在水中,拿腿一遍又一遍地丈量著蕭則行的腰圍。她自知做錯事情,現在麵對蕭則行的言傳身教,也乖乖地接受了,討好地親吻著他的喉結,哄:“……二叔,你彆生氣嘛。”
她努力摟著他的肩膀,小聲說:“我知道錯了,彆欺負我了啊。”
蕭則行最喜歡聽她求饒的聲音,每每聽到都不能自抑,這一點,棠柚知道;在麵對她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會有這無限的耐心,脾氣好到隻要她不殺人放火,無論做什麼都依著她。今天蕭則行身體不好,棠柚除卻基本的安慰之外,也想勾著他消氣。
身體力行之後,蕭則行氣倒是消了,自坐自受的棠柚要掉了半條小命,縮成一小團,眼睛水汪汪:“不是說病情已經穩固了嗎?二叔,醜媳婦還是要見公婆呢。”
蕭則行不置可否,閉上眼睛,拍拍她的肩膀。
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開口:“我不想讓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麵。”
棠柚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聽到這句話,仰臉看他:“那不是你的錯。”
棠柚翻身起來,趴在他胸膛上,張開胳膊,像是樹袋熊一樣抱著他:“二叔,我很喜歡你——不對,確切地講,是我愛你。”
蕭則行撫摸她頭發的手停頓下來。
“我不知道彆人是怎樣相愛,又是怎麼樣去愛一個人;先前隻覺著這種感情很脆弱易變,今天可以愛這個人愛到死去活來,明天又可能會瘋狂地為另一個人心跳八十邁。就像是一件新衣服,剛剛買來時候格外喜歡,穿上去後恨不得炫耀給所有人看,等又看到合心意的新衫,甚至會厭煩舊衣多占據了櫥櫃的角落,白白礙眼,”棠柚低聲說,“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麼正確地去愛人,除了你。”
“我以前多糟糕啊,什麼都沒有,”棠柚說,“我最狼狽最慫包的一麵你都見過,但是你完全沒有在意,還會笑著陪我玩,陪我鬨,縱容我。”
蕭則行沒有穿睡衣,她俯身,溫柔地親吻著他胳膊上那些疤痕。
她說:“二叔,你擔心什麼呢?”
蕭則行抱著她,良久,才輕輕歎氣:“你想做的事情,我什麼時候攔過?”
棠柚可憐巴巴看他。
“探望她可以,但不能帶孩子過去,”蕭則行說,“我不放心。”
棠柚用力在蕭則行臉上親一口,慢吞吞下床;再鑽入被窩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盒子。
她笑盈盈:“二叔,我新買了個玩偶,你看看怎麼樣。”
說話間,她打開盒子,獻寶一樣遞給蕭則行看。
精美的盒子裡麵,兩隻巴掌大的布偶乖乖巧巧躺著。
蕭則行看了一眼,失笑:“你這是從哪裡買的?做工挺抽象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