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內心中波濤洶湧,饒是他性情寡淡了十五年,當下也絲毫控製不住內心中的激動。他雙手微顫,起身便照著卿卿迎了過去。
兩行眼淚驀地流下,他盯著眼圈微紅的女孩,一把便將她摟到了懷中。
“孩子……”
卿卿毫無防備,絲毫無法自控,“哇”地一聲便哭了起來。
前世的種種驀然浮現在眼前。她與爹爹相見不識,錯過了一世。她從來都不知道有爹爹是什麼感覺,也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見到爹爹的那天。卿卿哭,在爹爹的懷中可謂放肆,無所忌憚的哭,一時間什麼也不怕了。
“爹爹來接你了,爹爹來接你了。”
顧祁淵輕撫女兒背脊,喃喃哄著,又哭又笑。
顧堯知使勁兒眨了下眼睛,驅散眼中的淚,為大哥高興。他兄長鬱鬱寡歡了十五年,十五年來,他幾乎沒笑過,話也極少,從昨天到今天,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其上坐著的女眷大都抹了抹眼淚,這父女相見的一幕,將心比心,誰人見了都頗是感動,也為他二人高興。
燕王朗聲笑道:“顧刺史骨肉重逢,此乃大喜,卿卿小姑娘,快快喚爹爹吧。”
燕王的話也是令人回了神兒。眾人點頭。顧祁淵也扶起了女兒的肩膀,又仔仔細細地看著她,柔和寵溺地喚著,
“卿卿,爹的卿卿。”
小姑娘抽噎著,也是盯著父親,喃喃地叫出了聲,“爹爹,爹爹。”
“噯!”
顧祁淵歡暢地答著。在座滿堂歡笑。顧祁淵摸摸女兒的發心,溫聲道:“快去拜見王爺太妃”
“嗯。”
卿卿點頭,這時轉過身去,緩緩上前兩步,朝著燕王和王妃,太妃和常姬依依拜了。
“卿卿多謝王爺,王妃,太妃,常姬的照拂。”
“多謝大公子為我與爹爹之事操勞。”
“多謝世子,昔日,救我。”
楚卓瞄了她一眼,沒說話,心道:她這是沒什麼可謝他的了。
卿卿回之一眼,也沒說話,但知道他心中想著什麼。
其實她倒是並非胡說,瞎給他按功勞。雖然楚卓壞的很,目的明確,就是想睡她。但的確是他救了她,她改變了前世的命運,讓沒再栽在常司琛手中。
太妃笑著,瞧了瞧兩個孩子,眉來眼去的,這時張口道:“卿卿與卓兒兩情相悅,兩個孩子之事也要早日提上日程。”
楚卓聽了眯了卿卿一眼,什麼也沒說。楚辰聞言,手指微動。
卿卿心一驚,可是嚇壞了。長輩們不懂,他二人可是剛交易完,說好斷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了。情急之下,她便趕緊瞅了瞅父親解圍。
顧祁淵對女兒的一舉一動都掛在心上,當下一見立時向太妃恭敬道:“多謝太妃記掛。但小女剛剛認祖歸宗,回了顧家,為今也隻有十五歲,婚事不急,緩緩再說為宜。”
太妃點頭,此事也頗是理解。
眾人聚在一起又說了些什麼,顧祁淵便要帶女兒告辭了。
卿卿在丫鬟陪同下返回棲鳳軒收拾東西。這一從大殿上出來,小姑娘也是使勁兒舒了口氣。這時抬頭看那萬裡無雲地天,心中美滋滋的。
她咬著嘴唇,想著接著也很快就能見到母親和哥哥了,就很高興,走路也來勁兒,都想跑來著。行隨心動,她便真的顛顛兒地小跑了起來。
這時轉彎,猝不及防,那過來的人也頗急,倆人卻是差點撞上。
“要死啊!”
那人張口便氣洶洶地罵了一句。
“唔!”
倆人這時也瞬時對上了視線,隻見那人不是彆人,真是王妃的外女魏沅芷。
魏沅芷昨日便聽有傳言說什麼那穆卿卿是顧刺史的女兒。她登時氣壞了,但緩了一緩,打死她也不行,那怎麼可能?卻是直到今天,顧刺史來接人。魏沅芷徹底傻了!
她覺得那簡直是做夢,太滑稽了,一個小通房侍婢,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是個普通的名門閨秀也便罷了,竟然能是顧祁淵的女兒。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父親曾說過,這顧祁淵是當今皇上最忌憚,最想弄死,但也最不敢動的人,正是因為此人威望極高,是跟著先帝爺,打下這大梁天下的人啊!
那個小賤婢!怎麼可能是顧祁淵的女兒呢!
可她再不信,這也是事實了。
魏沅芷知道此時王爺、太妃、王妃、他表哥好多人都在蓬客堂以她為焦點呢,就更是氣死了!正氣衝衝要回寢居,這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碰到了她!
魏沅芷一下子咬住了嘴唇,看著卿卿,想起自己以前罵她卑賤,永遠翻不了身,等等一些話,頓覺得打臉,沒臉,生氣。
她使勁兒一跺腳,抬步就跑了。
卿卿倒是從容,看她張牙舞爪地,什麼也不說。
她說什麼呢,自己什麼也沒說,魏沅芷就要氣冒煙兒了。
少女心道:活該,叫她欺負人,自己也沒惹她,她就罵人,還仍丟了她的紅玉,怎麼不氣死她呢!
卿卿回了小屋,拿走了自己的東西,趁著有時間又去後花園中找了一圈那紅玉,可還是無果。
少女搖了搖頭,美中不足,就是丟了它,要不一切太美好了。
她抱著小兔,與珠兒等人告了彆。這便由丫鬟拿著東西離開了棲鳳軒,同爹爹和顧堯知離開了王府。
臨行之際,碰到了楚卓,卿卿瞧瞧瞅他一眼,但見他一副高傲的樣子,看也沒看他一眼,隻跟顧堯知說話,仿佛都不認識她一樣。
卿卿暗道:變得真快。
這就是他說的井水不犯河水吧,卿卿明白了,便也不再瞅他。
*****
轉眼到了顧府。
顧祁淵親自引著她去她的居所。
那小院兒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古色古香,裝飾地極其華美。
卿卿眼睛都不夠用了,看那都喜歡。
八個丫鬟在院中等她,見她來了,雀躍的不得了,躬身便見小姐,依依介紹著自己。
顧祁淵與顧堯知一直陪在卿卿身邊,領她觀賞了她的寢居,又帶她去府上其它地方轉,三人說說笑笑一起吃了晚膳。
顧堯知捏捏小姑娘的小臉蛋,“以後不能叫哥哥了啊,叫七叔。”
卿卿抿唇笑著,乖乖地喚了,“七叔。”
“噯!”
顧堯知美滋滋地答應,立時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這次確實一個藍玉盒子。
“呐,乖小孩兒,七叔給你糖吃。”說著便笑著把那一盒子的糖塊都給了她。
三人笑的歡暢。
轉眼夜幕降臨了,爹爹還是陪著她。顧祁淵和藹寵溺地瞧著女兒,時而摸摸她的頭。傍晚,父女倆便促膝長談起來。
“爹爹,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
“是什麼?爹爹聽著。”
“嗯……”
卿卿摸著小兔,“那,爹爹會保證不生氣麼?”
顧祁淵笑,拍拍她的小腦袋,“爹保證不生氣。”
卿卿咬住嘴唇,點頭,“恩,那我可就說了,嗯……其實呢,是我給爹爹傳的字條,確切的說,是我讓我養母雲娘給爹爹傳的字條。所以,其實,我跟爹爹耍了個小手段。”
顧祁淵早就知道了,過來攬住女兒的肩膀,聲音哽咽,“爹爹謝謝你,謝謝和爹爹耍了小手段。”
卿卿靠在父親懷中,笑了,接著又道:“那次我和世子來此玩,追這淘氣小兔,不小心闖進了爹爹的書房,看到了爹爹畫的畫,然後我心中好奇,就去問了養母,和養母說了我和這畫中人想象之事,與養母一起猜到的爹爹。”
顧祁淵點頭,關於那繈褓刺繡,那月白臨終前道出的“顧”字,他都在第二次相見中聽雲娘說了。
卿卿小手推了推父親的大手,抬眸瞅他,滿臉崇拜。
“人人都說爹爹是個大英雄,好厲害的,那爹爹給我講講爹爹的事兒,好不好?”
顧祁淵瞧她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兒。
“隻要是是卿卿想知道的,爹都告訴卿卿。”
卿卿嘻嘻一笑,“爹爹真好,我最喜歡爹爹了。”
顧祁淵又歡暢地笑了兩聲,摸摸女兒的頭,然後想了想,這便從頭說了起來。
“你祖父與先皇,還有昔日的陸閣老本是結拜兄弟,這大梁的天下,是你祖父,爹爹,先皇,陸閣老,還有陸閣老的兒子,那位昔日的大梁戰神陸皓處一起打下的。”
“大梁戰神?”
卿卿聽到這個美譽不僅重複了一遍。
顧祁淵點頭。
卿卿道:“那不是楚卓麼?”
顧祁淵笑笑,“現在是楚卓,昔日是皓初。皓初乃是百年不遇的用兵奇才,戰無不勝,十六歲便能代軍打仗,令敵人聞風喪膽。”
卿卿摸著兔子,心道:這些話不都是世人描述楚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