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瞧著他的雙眸,隻覺得純淨的就像著三月的湖水。
她點頭。
“那卿卿可還記得我?”
卿卿略微一怔,隨即搖頭。事實上她記得,她當然記得,她陪伴了他六年,隻是那時的她不是現在的她。
楚辰並不意外,“你不記得我,不是你的錯,而是我那時,卻是連人都不像。”
卿卿驀地見一抹淚光,從他眼中轉瞬即逝。小姑娘羽睫微顫,心口也是“砰”地一下。
“那年你隻有十二歲吧,我躺在山洞之中,奄奄一息,是你用一碗藥救了我。”
“啊!”
卿卿驀地睜圓眼睛,雙腳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兩步。
記憶如水,雖然真真地隔世了,但卿卿經他一提醒,卻是想了起來。前世,她十二歲的那年,是她在梨村呆的最後一年,一次和哥哥去山中采蘑菇,確實在那山洞之中見到了一個渾身破爛,臉色蒼白,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那少年臉色蒼白到她看不出他的年齡,隻是見他的個子和大體的樣子,猜他與寶兒哥哥年齡相仿。
卿卿覺得他好像很冷,脫了自己的衣服給他,把自己的水袋給他。見他發了燒,就用自己攢下的僅有的那點錢,給他抓藥,熬藥送來,一勺一勺的喂他,足足三日,但第四日,她再次趕過來之時,卻見那山洞中已經空空如也,沒了那少年了。
難道那少年竟然是楚辰麼?她做夢也沒想到。
楚辰,堂堂燕王長子,怎麼會淪落到那個地步?
正想著,但聽楚辰接著道:“那年亭邊相見,即便過了兩年,我也一眼便認出了是你。卿卿……”
他說著朝她靠了一步,雙手再度扶在了她的肩上,“你願意嫁給我麼?”
“唔!!”
卿卿胸口登時猛跳,人呆了,做夢也沒想到他能說出這話,但下一瞬便緩過神兒來,一把掙脫了他。
楚辰的心一沉。
“大公子說笑了,大公子知道我早已不是處子之身……我……”
“卿卿若是覺得我在意這個,那便褻瀆愛字。”
“啊……那不可能。”
卿卿渾身顫抖,嘴唇也在顫,腦子瞬時嗡嗡直響,暈頭轉向。
“大公子不在意,我在意……”
她說完,匆忙轉身,頭也未回,決然離去……
楚辰立在那,望著她的背影,心一沉。
她的反應很激烈,即便他猜到了她會拒絕,但沒想到她竟然會排斥至此。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愛楚卓。但她和他在一起的看戲,看景,遊玩,賞畫……
她足足叫過他七次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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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幾乎是一口氣跑出了園林,翠兒正和馬夫有說有笑,見小姐臉色有異,嚇了一跳。
“小姐,怎麼了?”
這是第一次,小姐與大公子出來,向來都是如清風,如靜夜,安然的很。大公子溫潤如玉,柔情似水,笑如朗月入懷,瞧見他便讓人降火去燥,與他在一起整個世界都是安寧的。
小姐從來都是臉上帶著淡笑,卻是從未像現在這樣。
卿卿沒答,胸口依舊起伏不定,“走吧。”
“哦。”
丫鬟也便沒多問。
返回的路上,以及晚上躺在被窩中,卿卿都不覺地想著此事。楚辰很好,前世她便覺得他很好,她躺在他的懷裡,便覺得像是在哥哥的臂彎中,安然安穩。
所以她怕楚卓,怪楚卓,不喜楚卓……
但她從未想過,嫁給楚辰……她既是和楚卓曾是那種關係,也從來沒想過,楚辰會喜歡她。
次日一早,卿卿便接到了楚辰的信,其言:仆昨冒昧,唐突佳人。自覺慚愧,敢請海涵。天氣寒暖驟變,望自珍重為盼。
卿卿見了心下略安,會心一笑,提筆寫了八字回信:多承惠念,君亦如之。
她寫了略頓,便十分想叮囑告誡他提防楚卓,萬不可與之為敵,但想了幾想,還是沒寫。左右她此時還不走,走之前,與之相見再言不遲。
接著,當日她與母親和哥哥欣然去了集上,備些所需,街上見到了楚卓。
楚卓領兵騎馬飛馳而過,行人恭敬退居兩側,一片肅穆。
他黑衣玄發,麵色冷然,眸光凜冽,看到了她,但注視了她片刻,又彆回了視線,什麼都沒說。
卿卿捏了捏小手,但覺他幾日不見仿佛變了個人。
他看到她,曾經嬉皮笑臉,如今冷若寒冰。
卿卿不知是何心境,不過她怎樣都無所謂,左右沒一會兒,她就能把他忘了。她關心的是母親。
小姑娘輕輕拽了拽失神的母親,笑吟吟地道:
“娘,來日我們走了,娘以後天天找街坊打牌,好不好?”
雲娘回神兒,笑了,摸摸女兒的頭。
卿卿摟住母親的手臂,笑顏如花,“啊,真好啊,種種花,種種草,打打牌,看看戲……還有……”她說著笑嘻嘻地晃了晃一旁哥哥的衣袖,“還有,替哥把把關,把我嫂嫂選了……”
寶兒一聽臉登時一紅,“卿卿胡鬨。哥,不要。”
小姑娘“咯咯”笑了起來。
“乾嘛不要,哪有不娶媳婦的!給哥哥多娶幾個!”
“胡,胡鬨!”
寶兒白皙的臉漲紅,但看上去也並非完全害羞,倒是真的氣洶洶的樣子。
雲娘這時不得不插口,“你這小腦袋裡不知都裝著些什麼,娶媳婦就娶媳婦,什麼多娶幾個?媳婦自然是隻有一個,來日無論是誰,好好待人家便是。”
她這後一句話卻是對寶兒所說。
寶兒垂頭,悶悶的,“一個也不娶。”
卿卿笑,“哥要打光棍呢,可不急死娘。”
雲娘拍了拍女兒的頭,“你便少說一句吧。”
母子三人買了好些東西,滿載而歸,府中一片熱鬨。
卿卿盼著盼著,第二日,父親歸來的信兒再次到來。
信上說他今日便會抵達幽州,卿卿一大早便回了顧府,親自燒了酒,還做了兩個小菜,顧堯知跟著嘻嘻哈哈哈,忙前忙後。
他算準了時辰,但覺兄長午時左右便會到達。
但出乎意料,並未見人,非但午時未見,卻是到了黃昏都未見……
顧堯知與卿卿開始還好,再後來哪還又耐心。
派出去了一波一波的人,但也是毫無消息。
倆人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卻是直到到了深夜,才傳來動靜。
顧祁淵身負重傷,渾身是血被人攙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