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帶著小孩的夫妻。旋轉木馬上唱著歡快的兒歌,充氣城堡裡孩子們蹦蹦跳跳,驚險刺激的雲霄飛車快速俯衝,帶走一片驚叫。
維納斯使了個障眼法,使得他們的容貌在路人眼裡不那麼驚豔,否則很難保證不會引起圍觀。
“父親,我也要玩。”丘比特指了指一個娛樂項目。
那是一個射箭遊戲。隻要交五塊錢,就能使用一把玩具弓箭,用來打爆固定在牆上的氣球。一個小男孩正用完全錯誤的方式舉著一把弓,射出去的箭全中途掉在地上,半天打不破一個。
丘比特實在看不下去,他今天就要讓在場的人知道什麼叫神箭手。
“行,這不就是你擅長的?”維納斯見狀把手伸進口袋,想掏錢去買,摸了個空。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現在身無分文。
那個變態除了不放他走,一直都無條件滿足他。他要摘星星摘月亮,對方都會把星夜女神和月亮女神“請”到海底。
對萬物唾手可得的日子太久了,以至於都忘了東西是需要代價去交換的。
……哦,他也不是沒有付出身體的代價。
“……”
維納斯注視遊戲攤主幾秒,思索著解除障眼法,用美人計獲得免單的可能性。
毫無疑問,可能性為100%。
他曾用美貌得到無數特權,他也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來獲取想要的一切。
隻是這一次,他想付諸於行動前,腦海中卻驟然浮現出另一雙深海般的湛藍雙眼。
高貴優雅的神祇掂起他的金發,勾起他的下巴,那麼近地湊過來,指腹摸索著他唇瓣,語氣輕柔又陰森。
“親愛的,我可以給你世上所有的一切,隻要你想,隻要我有,沒有我也會想辦法有。可如果你再膽敢用這張臉勾引其他人來換取什麼東西……我當然舍不得劃破你的臉蛋,可我會挖出他們的眼睛。”
維納斯一個激靈,趕緊把那個可惡的身影從腦子裡趕出去,暗罵一聲變態。
那家夥遠在希臘,又不可能突然趕過來,莫名想到他也是晦氣。
維納斯卻沒了再用美色惑人的心思,可能是對方的變態已經對他造成心理陰影。
維納斯抬頭,忽然看見一抹熟悉身影。
“美神閣下。”身穿純白T恤、一頭清爽短發的謝必安瞧見他,穿過人群走過來,“好巧。”
維納斯這點障眼法隻能騙騙凡人,瞞不過鬼神的眼睛。
“叫我維納斯就好。”維納斯意外道,“白無常怎麼也在這兒?”
“附近有位大功德之人壽終正寢,我和老黑前來勾魂,察覺到這兒有神力波動,就讓老黑去把魂魄帶入地府,我過來看看情況。”謝必安說,“既然是你,那就沒事了。”
“我當然不會在人類麵前使用神力。”維納斯說,“丘比特也……丘比特呢?”
他身後哪兒還有丘比特的影子。
維納斯和謝必安轉頭,就見丘比特站在射擊線外,拉開金色弓箭,搭上紅心箭頭,邊瞄準邊氣鼓鼓道:“哼,我自己有弓箭。”
父親說不能拿箭射人,又沒說不能拿箭射氣球。
維納斯神色微變:“糟了。”
謝必安不解:“射氣球會怎樣?”
“愛情弓箭是神器,一旦開弓一定會散發愛情之力。”維納斯罕見地露出一絲焦急,“如果沒有射中固定目標,方圓五百米範圍內的活物都會陷入愛情,對看到的第一個人求愛。”
愛情之箭要是射中,全部愛情之力都會聚集在一個人身上發作,使得那人發狂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沒射中,那就直接成群體攻擊了,愛情之力會稀釋給周圍所有人,讓人們集體陷入短暫狂亂。
晚上的遊樂場人流量很大,有那麼多帶孩子的夫妻,哪怕亂套幾分鐘,也是極度荒謬的場景。要知道金箭效果消失後記憶可不會消失,要是看見自己的愛人對其他人告白……那簡直是秩序大亂。
丘比特以前射箭從來沒有失手過,每次都有固定目標。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祇本就沒節操,被亂點鴛鴦也沒什麼大不了,清醒過來後也知道是丘比特之箭作祟,誰也不會當真。至於稀釋過後的愛情之力對神明就更是毫無影響。他第一次離開聖山,根本不知道這會對凡人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開弓沒有回頭箭,維納斯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謝必安蹙眉,立刻化為凡人看不見的無常形態,衣袂輕揚,如風般迅速掠到那麵固定著氣球的牆壁前,在千鈞一發之際,徒手接住那支愛情之箭。
金箭感應到目標,愈發興奮,卯足了勁兒要紮入目標身體,力道重如千鈞。
謝必安與金箭僵持幾秒,長發散落,本就蒼白的容色愈發冷冽,倏然指間一顫。他驟然鬆手,被箭頭穿心而過。
射中目標的愛情金箭即刻消失,化為濃烈的愛情之力灌入謝必安的心房。
那感覺並不疼,隻是有種灼熱的、美妙的、瘋狂的滋味,打從心底升起,逐漸沸騰。
怦!怦!怦!
心跳得越來越快。
謝必安閉上眼,用最後一絲冷靜幻化出一抹白綾,蒙住自己的眼睛。
——至少,他要讓自己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範無救。
那雖有失顏麵,卻不有違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