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如看起來謙和儒雅, 交際能力頗強,第二天,他拜訪鎮國公, 提出要和貴妃見一麵的想法。
秦南如想要利用顏貴妃的同時, 顏家也想利用秦南如。
顏貴妃如今身體差到了極點, 顏家也有其他少女可以進宮,可姿色出眾到能和顏貴妃比擬的,卻是沒有。按照如今的局勢,新進宮的顏家女,熬不了兩年是很難坐到嬪以上的位置。
秦南盈就不一樣了。秦南盈好歹是個公主, 看在上樂國的麵子上,李翊若是收了她, 肯定會封她妃以上的位分。
秦南盈是外來人,在燕國無權無勢, 和顏家搭上線, 鎮國公有九成的把握, 他覺得可以將這個上樂國的公主拿捏在手心中。
顏家在送新的女人進宮之前,也想把秦南盈收為己用。
因而,鎮國公私下裡讓秦南如和秦南盈和顏貴妃見了一麵。
顏貴妃知道, 無論是陛下, 還是家族, 已經放棄了自己。顏家還會送新的女人進宮, 自己不過是個墊腳石, 為秦南盈和顏家其他女子鋪路。
顏貴妃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愛慕李翊,並不想讓新的女人進宮。可局勢並非她能左右,況且,顏家自幼教導她為家族利益著想,這麼多年,顏貴妃也從顏家得到不少實實在在的幫助和好處。
儘管不高興,顏貴妃也隻能按照父親的想法來。
一般男子是不能和宮妃相見的,像秦南如這般外國的男子更加不能。顏家手段通天,貴妃在宮中多年,人脈頗廣,想不出動靜的出宮一次,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畢竟,顏貴妃如今算不得受寵,盯著她的人也不多。
數日後,京中某處茶莊暖閣中,秦南如看向坐在榻上的女人,顏貴妃身著銀紋繡百蝶宮裝,手上戴著一枚青玉戒指,哪怕神色略有些憔悴,在精致妝容下,也是嬌豔異常。
這是李翊的女人之一。秦南如垂下眼睫,應該是李翊宮中最為受寵,最為漂亮的女人。
哪怕比秦南盈年長很多歲,可顏貴妃不顯老氣,相反,她更多了些成熟的風韻。
看到顏貴妃,秦南如才明白,為何李翊在見到秦南盈時,沒有那麼癡迷。
因為李翊已經擁有了一名同樣美麗的女人。
秦南如獻出了珍貴的字畫和美玉寶石,他向來出手大方,對於漂亮的女人,秦南如更是大方。
顏貴妃眼睛不眨,絲毫沒有客套,她讓宮女一一收下了這些寶貝。她看向秦南如:“久聞四皇子殿下大名,殿下旁邊這位,可是五公主?”
秦南盈身著藕粉衣裙,一舉一動都很優雅,她對顏貴妃行了一禮:“南盈見過貴妃娘娘。”
顏貴妃在後宮中,身處高位多年,自然有不怒自威的高貴風範,她本以為這個傳聞中的上樂國第一美人會是和戚悅不相上下的美女,如今一看,是上樂國的人沒見識,把人捧到了天上。
秦南如道:“我有心和燕國結親,南盈也應當是要入後宮。南盈是為了兩國友好而來,不會和貴妃爭寵,還望貴妃能不計較。”
顏貴妃在心底冷笑。爭寵?她如今還有寵嗎?也不知秦南如是聽了腐爛多久的傳言,居然認為她這個貴妃受寵。
可是,為了家族,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再起來的機會,顏貴妃必須要借新人的勢,讓李翊重新想起自己。
顏貴妃道:“本宮並非喜好拈酸吃醋之人,自然不會計較。不知四皇子會在什麼樣的時機,將公主獻給陛下?本宮在陛下身邊多年,對於陛下的喜好,稱得上是了如指掌。”
秦南如聽到顏貴妃這樣說,已經知曉,顏貴妃是願意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的。
他不卑不亢的道:“還望貴妃能夠指點一二。”
顏貴妃對秦南盈伸出了手:“五公主,來本宮這裡。”
顏貴妃的雙手細白,這是一雙養尊處優,不沾陽春水的玉手,上樂國也有高貴的女子,可兩國差距很大,上樂國沒有燕國這般悠久曆史,廣袤無邊的土地,所出來的人,也很難有燕國人的氣度。
秦南盈先是看了秦南如一眼,接著,走到了顏貴妃的身邊。
顏貴妃握住了秦南盈的手,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宛若打量一件商品:“本宮若幫了你,還望你以後能夠知恩圖報,不要做那忘了恩情的白眼狼。”
秦南如麵色一冷。
秦南盈道:“貴妃娘娘教訓得是。”
顏貴妃點了點頭:“改日本宮會讓太監傳信,來日讓你以陛下最喜歡的麵貌出現在他的麵前。”
李翊喜歡什麼?顏貴妃其實也不大曉得。就像是從前,李翊厭惡戚悅,如今也喜歡上了,從前,李翊厭惡青梅,如今也喜歡上了。人心易變,顏貴妃怎麼會曉得如今的李翊喜歡什麼?
她隻想抓住一根稻草,接著秦南盈,要自己起來翻身,要顏家長盛不衰。如果這些都不能做到,她也要用秦南盈來惡心戚悅一把。
..
戚悅手中的人,自然告訴她上樂國來的使者和顏家攪在了一起。不過,這些都不是針對戚悅而來,戚悅也沒有放在心上。
上樂國的五公主,進宮也好,不進宮也罷,戚悅都不在乎,隻要這個女人,安分守己,不招惹自己。
戚悅目前最想玩弄的,是萬春公主。萬春公主再三進宮,頻頻示好。一方麵假裝討好戚悅,一方麵又要把戚悅推向死亡的深淵。
戚悅想把這個要害自己的女人給除掉,她起了玩心,眸子微微眯起,百忙之中,她其實是有時間親手去除的。
她撫摸了一下手腕上戴的翡翠鐲子,她如今戴的,自然不是萬春公主送的那副,隻是一模一樣罷了。戚悅在宮中悶了很多年,如今春將儘,夏天即將到來,她也多了很多興致。
戚悅獨自一人來了花園中,手中提著一隻精致的籃子,籃子中是一把精致的銀剪刀,戚悅剪了兩朵玫瑰,剛剛放入籃中,心跳驀然變得不正常了。
心疾發作時,總是沒有預兆。
戚悅的麵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籃子落在了地上,她捂住了心口,冷汗涔涔,後退的刹那,踩到了一朵玫瑰。
她有七竅玲瓏心,能步步為營,能識破危機,可當死亡的威脅來到時,戚悅才發現,她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兩刻鐘後,雲姑姑找不到人,來了花園中,四處尋找,才在玫瑰叢中找到了戚悅。她臉色蒼白,全身冰冷,險些將雲姑姑嚇到魂飛魄散。
雲姑姑不敢聲張,匆匆叫來尋雪把戚悅抱了出去,請了周泰裕過來。
把脈,針灸後,戚悅緩緩蘇醒。
她的眼睫毛顫動了兩下:“本宮……”
雲姑姑勉強笑道:“娘娘彆害怕,您很好。”
針灸後,戚悅的身上有些疼痛,她也來不及想更多的:“今天的事情,千萬彆傳出去,本宮……”
她喘了一口氣,儘量讓呼吸平緩了下來:“本宮先好好休息,事情彆傳到含元殿。”
雲姑姑點了點頭。
她給戚悅將被子蓋好了。
雲姑姑曉得,自己的主子從小就不是會將內心的疼痛說出口的,可這是她看著長大的人,戚悅不說疼,雲姑姑也覺得疼。
雲姑姑摸了摸戚悅的臉:“娘娘好好睡覺,睡一覺就好了,奴婢吩咐人給您煎藥去,藥裡多加蜜糖,一定不會讓您覺得苦。您如果疼了,難受了,就告訴奴婢,讓奴婢為您分擔,好嗎?”
戚悅點了點頭。
一層一層暗金色的床幔被拉上了,寢宮中是帶著芝蘭氣息,略有些苦澀的烏藍香,燭火未點,窗戶緊緊關著,是一片寂靜的昏暗。
戚悅在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中沉睡又蘇醒,往事如煙,小的時候,戚悅心口疼,她向來沒有很好的身體,戚悅早已經忘了自己的父親母親是什麼模樣,她隻記得母親溫暖的話語。
“阿棉乖,等你睡一覺,第二天就不會疼了。”母親一邊吩咐人找尋名醫,一邊悄悄安慰戚悅。
後來就是戚太後哄著戚悅入睡,戚太後再怎麼被人厭惡,再怎麼被人詆毀說是禍國妖後,那也是戚悅最愛的人,戚太後也會說:“等明天醒來,阿棉就是健康的身子了。”
戚悅幼時,真的以為,隻要自己睡一覺,總有一天,她夢醒後,就是不再疼痛不再虛弱的身子了。
那些戚悅在乎的,喜愛的人,一個個遠離。戚悅終於明白,哪怕她醒來一百次,身體也不可能會和其他人一樣好。
半醒半睡間,腳步聲傳來了,戚悅的眼睫毛顫動,她以為是藥熬好了,又要喝那種苦澀的藥汁了。
李翊挑開床幔,幽暗的大床上,戚悅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錦被,她雪白的麵上帶著淚痕,眼角是一抹玫瑰般的紅意,又是惹人愛憐,又讓人心生歡喜。
李翊在此刻突然發現,倘若他會心碎,也隻能是因為這個小姑娘的流淚而心碎。
李翊坐在了戚悅的身邊,他溫暖粗糙的指腹輕輕擦去戚悅眼睛滲出的淚水,戚悅睜開眼睛,朦朦朧朧中,她以為是自己的母親。
一瞬間,戚悅覺得自己回到了四五歲的時候,母親的一雙手在為她擦拭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