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段離離尖聲喝道,阮閒轉過頭,抓起身邊鼓鼓囊囊的背包。
“我不明白!”她扯著頭發,“那些都是你的臆想!我承認我做得不完美,那又怎麼樣?你要用猜測定我的罪嗎?絕望的時候,誰都會做點傻事……”
“問題就在這裡。”阮閒扭過頭去,“我見過真正絕望的人,您的眼睛看起來一點都不絕望。我不認為您是極樂號的花瓶,段小姐。說不準樊白雁才是。”
阮閒看不到的角度,段離離的目光冷了一瞬。唐亦步抱緊鐵珠子,沒有放過那個瞬間。
與此同時,商廈終於移動起來,緩緩上升。
就像蝸牛托起它的殼,在爆炸火光的照耀下,周邊出現了船隻的輪廓。巨大的機械臂伸出,將整座商廈廢墟牢牢固定在船上,完整的極樂號終於出現。
爆炸使巨船發出一陣哀鳴,暗下來的燈光再次明亮起來。
“把分子打印機製造出來的螢火蟲分給巡邏兵和武器操作員。”樊白雁嗓子沙啞,他拚命轉著光組成的舵輪,大聲下令。“停止除了航行和武器以外的所有用電設施,不必要的燈全關掉。電繼續供給分子打印機。能多弄清醒一個是一個,老天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大家穩住!”
然而又一串爆炸聲響起。
這次爆炸動靜不大,沒有多少火焰燃起,卻明明白白發生在室內。五樓的遮蔽圍牆像被錘子敲過的餅乾,瞬間崩碎一地。聚集在大廳裡的人驚恐地望向五樓——
屍體在從五樓墜落。
這些屍體枯瘦乾癟,黏著不少動物屍體和殘肢,卻依稀能看出來生前的模樣。它們軟布袋似的落到地上,渾身長滿碧綠的禾草。像是某種古怪的花盆。它們在光滑的地板上攤開四肢,明滅草還在上麵閃爍。
人群騷動起來。
他們認出了親人的臉,曾經同伴的臉,以及前不久剛剛在屏幕上出現的蔣琳和梁義嵐。其中還有一具小小的屍體,腐爛程度遠遠超過其他幾具,它離蔣琳極近,蜷縮四肢,幾乎失去了人形。
濃烈的屍臭使時間出現一瞬的靜止。
“現在投降還來得及。”一個擴音器擴大後的年輕聲音從五樓傳來,“螢火蟲的藥癮發作會非常痛苦,持續時間也很久。可諸位還活著,說明體內藥物濃度還沒到達不可逆轉的巔峰。”
爆炸再次響起,更多屍體從五樓墜落下來。它們摔上潔淨的地板,腐臭的液體流入剛剛騷亂留下的鮮血,伴隨著裡裡外外照亮黑暗的爆炸,一切灰暗而瘋狂。
先是剛加入不久的那幾個男人,隨後又是那些被作為“服務項目”的姑娘。氣色尚好的年輕人們衝出門外,衝襲來的艦隊揮舞雙臂。
“我們投降!”他們尖聲喊道。
可留下來的仍然是大多數。他們靜靜地注視著屍體,臉上帶著可怕的麻木和空洞。
“誰在五樓?乾掉他們!”樊白雁一邊控製極樂號主艦,一邊大吼,“投降的也一律射殺!這都是假的,障眼法!彆被騙了,是走石號在針對我們——”
大廳裡的人終於有了點活氣,他們仿佛得了真正的神諭,再次敢於動彈,活像麵前的屍體隻是恐怖片場的道具。巡邏兵們衝向五樓,子彈密密麻麻掃射過來。阮閒躲在破敗角落的灌木叢中,舉起血槍。
“去,把之前存的那些效果不好的螢火蟲全投下去,有一點效果算一點!”麻醉劑終歸有限製,見恢複過來的人又隱隱有騷亂的勢頭,樊白雁繼續咆哮。“離離呢?段離離!給我過來!”
可他呼喚的人沒有回應的意思。
段離離從腿側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槍,瞄準麵前的唐亦步眉心。與此同時,幾台機械警犬從樊白雁房間附近躥出,乖順地停在段離離腳下,衝唐亦步擺出攻擊的姿勢。
“你們知道了多少?”她的聲音依舊顫抖,卻冷了不少。“你的男朋友犯了個糟糕的錯誤。女孩子總會藏著點有殺傷力的小秘密,他不該把身為研究者的你留下。”
鐵珠子嘎嘎尖叫兩聲,拚命往唐亦步懷裡鑽。
唐亦步把鐵珠子慢慢放上地麵,舉起兩隻手,它嗖地鑽到旁邊的垃圾桶後。地板在震動,可段離離站得很穩。
“我說,”唐亦步沒有表現出太多恐懼,他直直望向段離離的眼睛。“但很遺憾,他不是唯一‘犯錯’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