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生命專家(1 / 2)

末日快樂 年終 6495 字 8個月前

唐亦步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看外界巡邏機械的反應,他八成沒被發現。阮閒氣悶歸氣悶, 他可不希望唐亦步真的栽在這裡。

主腦——或者說那個由主腦操控的傀儡——早已離開房間, 並且做足了戲份。巡邏機械的隊伍在夜空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線, 很像那麼回事兒。眼下這房間空空如也,阮閒也終於能鬆口氣。

這個房間不算太大,一半以上的空間被提供末日“夢境”的機械占滿。從設計上看,它沒有半點符合人類審美的地方,他的上下左右擠滿了米色的管道,其間不少白色的軟性材料在微微顫動, 如同活物。天花板垂下不少阮閒猜不出用途的軟枝條, 而他所在的液體槽被魷魚頭形狀的灰色材料半包覆,阮閒上手摸了摸,液體槽的四壁既不光滑, 也不規則,不太像人造物。

這台特殊的機械活像隻盤踞大半空間的外星異獸。

……或者它根本就是“活”的。

阮閒伸出一條**的手臂,撫摸離自己最近的機械外壁。堅硬的金屬就像螃蟹的殼,它們使他看不到太多的內容。

剛剛才被唐亦步放鬆下來的神經再次繃起——如果這就是主腦目前的機械生命研究水平, 自己離暴露比想象中的還要近。在他夢境中的幾個月內, 他沒發掘太多與機械生命相關的情報。這個詞頂多出現在記憶的邊角, 屬於某段持續時間不長的新聞, 或者某條短暫枯燥的通報消息。

而在非法記憶操作人那裡,他頂多能接觸到些社會中下層的人。至少在阮閒的印象中,他沒有接觸過多少和機械生命沾邊的人。街道上也鮮見類似的產品, 它就像其餘前沿技術一樣,遠遠沒到普及到民眾生活中的地步。

自己馬上就要冒充一位機械生命專家。

阮閒做了個深呼吸,抱起雙膝,將鼻子埋在膝蓋間,整個人蜷縮起來。這個姿勢可以確保他的表情不被拍到——這回他是真的開始緊張了。

策略博弈是他擅長的範圍,阮閒也非常擅長騙人。然而人類被騙大多是因為各種**,從這方麵來看,主腦是最糟糕的欺騙對象。

一如既往,他成功活下來了,接下來才是最難的部分。

緊張的情緒讓他的血液凝結成冰,肺仿佛被人用手掐住。阮閒卻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快感——之前他和喜愛挑戰極限運動的人群沒有半點兒共鳴,如今他卻理解了他們。貼在房間四壁的不規則機械仿佛朝他擠壓而來,而他的腦子在難題前以最快的速度運轉。

可與此同時,他嘗到了某種新的恐懼。

若是換成幾個月前的自己,他已經會樂於全身心地浸入這種陌生的刺激中。眼下他卻開始強烈擔憂一件從未困擾他的事情——萬一出了岔子,自己是不是真的會死在這裡?

在最開始實行這個計劃的時候,這擔憂還被阮閒壓在心底,眼下它越發濃重。

他從未如此反感死亡。阮閒想象過自己的死,自從跌進這個瘋狂的世界,他一向喜歡擦著死亡邊緣行動。並非自毀或求救,那些行為裡甚至沒有太纖細的念頭。

或許是往昔的韁繩勒得太緊。一朝鬆懈,他開始完全憑喜惡行事。

若他真的背負了那個玩笑似的魔鬼詛咒,他不會死。如果他不慎死去,那也隻是預想之中的某個可能性,他能接受它。生不是件特彆的事,死也不是。

他曾那樣想過。

液體槽裡藥物的濃重味道直嗆鼻子,阮閒能嗅到屋內這個疑似機械生命散發出的怪味、監視器的金屬味、滑動門上的潤滑油味、刺入皮膚的細針帶出一點點血腥味。各式味道混在一起,又重又澀。其中隻有一種味道格格不入——一絲柿餅的甜香殘留著,阮閒從龐雜的洪流中捉到了它,感覺好了一點。

現在他的“生”變得特彆了些,他突然不太能接受料想中的死了。

“我戀愛了。”唐亦步不久前這樣宣布。

哪怕是在這樣糟糕的幻境裡,阮閒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仿生人不會隨隨便便下這種結論,天知道在那之前唐亦步自己悄悄糾結了多久。

奇妙的感覺。

阮閒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把呼吸節奏調整了過來。就在這時,一台助理機械飄了進來。它的托盤上放著柔軟的浴巾、衣物和熱騰騰的淡綠色飲料。阮閒剛把視線投過去,它便自己發了聲。

“您的記憶體驗被意外中斷,強行重連會損傷您的大腦。您將擁有一晚的休息期,請您通過今晚來決定——是歸順主腦,開始在這裡做事。還是躺回這裡,繼續進行記憶體驗?”

浴巾是烘過的,還帶著暖融融的溫度,柔軟得不像話。衣物似乎是這裡的製服,除了必要的內衣外,隻有兩件寬鬆的白衣服。阮閒抓緊時間表現自己的絕望——他抓住那杯淡綠色飲料,將它往喉嚨裡灌去。

那杯東西稍稍有點粘稠,像是兌了太多蜂蜜的水,嘗起來清甜溫暖。一杯下了肚,阮閒歎了口氣,整個人下意識放鬆了不少。裡麵絕對添了安神的藥劑。

大叛亂前,那些非法的記憶操作人並不算富裕,抑或是主腦壓根不打算給他安排富裕的宿主。他的飲食糟到了極點,要不是阮閒之前習慣了吃營養劑為生,光是那些從垃圾處理場弄出來的食物就夠他受的。

一頓大棒後給一顆甜棗,看來這樣的做法還沒過時。

正如他所想,當他回到那個囚禁他的房間時,一切仍然美好而舒適。窗外仍然是美麗的森林景象,床綿軟到讓人落淚。床頭的牛奶杯和點心盤早就被人收走了,換成了一托盤豐盛的晚餐。

阮閒一點都不客氣,他毫無形象地將它們塞下肚,在床上躺了半宿,隨後坐起身:“能帶我去你們的工作區看看嗎?”

他把這話說得吞吞吐吐的,帶了點刻意過頭的緊張。

負責監視他的助理機械沒有提問,像是早就知曉了如何應對這個情況。它帶他再次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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