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黑色立方組成的巨大方陣開始變得顯眼。小立方間的電弧不時躍動,就算附近照明不錯,電弧的藍光也分外顯眼。
駐守附近的秩序監察從未遇到這種情況。
他們布下電磁隔離網, 架設導彈擾亂器, 看不見的程序重重保護著主腦, 使得它無法被任何遠程武器命中。計算立方本身也無比堅硬, 純粹的物理攻擊很難生效。
那龐然大物就像隻擁有鑽石鱗甲的龍, 他們沒想過會有幫它捉虱子的一天。
不久前,他們的確偵察到了那輛裝甲越野, 並沒有在車上發現任何武器反應。裡頭最危險的東西恐怕是NUL-00,然而秩序監察們提前了解過情報——NUL-00隻是普通的血肉之軀, 無論從身體大小還是強度來看, 他都無法傷到主腦的本體。
更何況他半路下了車。
之前不是沒有人這麼乾過, 意外發現主腦的位置, 出於憎恨或崇拜, 試圖衝向主腦壯觀的本體,給自己的死亡來點額外的儀式感。
對待這種零星的瘋子,秩序監察們大多將他們按死在半路。這次的裝甲越野著實結實, 燃燒許久未散,考慮到重型武器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 他們便由得它撞碎在主腦邊緣。
然而司機並未死亡,他背著箱子,爬到主腦中心部分,隨後蜷縮著不動了。
“大概就是這樣。”駐軍領袖抹抹臉上的汗, “我們以為S型初始機肯定會和NUL-00一起活動,結果……”
結果那人黏在主腦中央,絲毫不介意自己變成炭塊。除了用重型武器炸乾淨,駐軍領袖實在想不出彆的主意了。然而他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NUL-00正在附近轉悠,誰也不能保證武器係統能正常運行。
說回來,有M-β和R-β壓著,NUL-00也搞不了什麼破壞。兩位來客活像黏在鞋底的強力口香糖,不至於真的弄出什麼嚴重的局麵,卻甩也甩不脫。
簡直莫名其妙。
結果眼下司令直接到場,領袖有苦難言。眼下他讓駐軍們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卓牧然瞧了眼附著在主腦中心部分的機械箱。又掃了眼繼續與M-β對峙的唐亦步,沒有立刻參與戰鬥。他沉思片刻,劃開光屏,翻找了一通數據。不多時,一個神色憤怒的老頭出現在光屏上麵。
“1306培養皿的機械考察區有入侵跡象,怎麼回事?”
“我還想問你們呢!”就算麵對秩序監察的司令,老頭的口氣也毫不客氣。“不是說阮閒不會冒險動它嗎?還把我的A級守備申請駁回來了,現在好了,守備個屁,人都和那東西鎖在一塊兒了。B級守衛根本半點用都沒有,這讓我們怎麼安心研究?”
“確定機械內部沒有搭載任何攻擊性程序?”
“這是重點檢查的第一項,當然沒有!那東西的係統比我的臉都乾淨!”
“我換個問法,它能不能自己做出針對係統的攻擊?”
“……老天,它就是個聯絡器!是用來傳播東西的,傳播!傳播首先得有東西傳!退一萬步,它最多能當個輔助計算設備。”
老頭氣得直撓頭皮。
“它寶貴在設計理念和技術方案,懂嗎?你們這群木頭腦袋,成天光看危險不危險,我們在意的是它的價值!萬一進去那倆把它弄壞了……”
“……也就是說。”卓牧然冷靜地打斷了老頭的尖叫。“要是有外部設施連上它,它可以作為計算輔助,但不會對主腦造成直接威脅。”
“是!”
“謝謝您。”見老頭還打算說話,卓牧然乾脆地切斷通訊,看向夜色中的主腦。
阮立傑的裝置太過粗糙,必須深入主腦內部,不然距離一大,他連主腦的自帶防禦係統都破不開。
他八成靠阮閒留在1306培養皿的“聯絡器”才撐到現在。主腦沒有痛覺、不會疲憊。沒有既有程序的支持,也沒有可靠的後援,阮立傑的失敗隻是時間問題。
NUL-00則費了半天工夫,從主腦最外層剝走了千把個計算立方,最終對主腦造成的影響也微乎其微。沒有持續的無線供能,對方連把它們打包帶走都做不到,最多在這對付下M-β。
……這兩個人,行為藝術嗎?
但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行為藝術”了,想到在玻璃花房那場莫名其妙的追逐戰,卓牧然完全不打算放鬆警惕。
既然阮立傑和NUL-00都還是人類的軀體——
卓牧然衝領袖開口:“往主腦中央持續供應93號毒氣,再將清理汙垢的清理機都召過去。攻擊不了頭部無所謂,讓它們持續削走他的血肉,怎麼耗得快怎麼來。”
“聯係1306號培養皿的人,叫他們儘量屏蔽信號。後勤組銷毀一切食物補給,所有人類、含有生物組織的機械兵種也都撤走。D型機械在外圍組成物理包圍圈,儘量裝備帶毒武器。”
“是。”領袖從牙縫裡抽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