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她捋了捋頭發,然後腦子裡靈光一現,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夢到了這些。
剛才在男人跟她告彆的時候說到了月底會回來。
——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按照記憶,這個月的月底那些人就應該找到老宅,要抄家了!
想到這兒,冷汗順著尹小滿的額角滾了下來。
雖然她很清楚,在這一世夢裡的那些事還沒有發生,可原主當時的那種驚恐,悲傷的感覺讓她實在感同身受。
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來一遍!
可是大概是因為曾經的原主當時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記住那情景。
無論是在夢裡還是在回憶裡,那些人說的話一直都是沒有聲音的,所以尹小滿根本無從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費那麼大的事兒,又是在尋找什麼?
不知道這些,她就沒法去尋找真正的解決之道。
又想了很久,尹小滿決定先從最簡單的地方來。
她拿出紙筆,開始給公公沈滿成寫信。
在信裡她問了兩位老人的好,又將他們娘幾個在這邊的情況描述了一遍。然後說她在這邊趕海,抓到了一些魚還有貝殼,現在都已經曬乾,準備隨信他們寄過去一些。
反正拉拉雜雜的寫了一堆老人家們會喜歡聽的話。
直到信的末尾才故作不經意的說,她走的時候匆忙,沒有想好自己家那個老房子要怎麼處理。
在這裡待的時間長了,又經過了部隊的教育,現在越發了解到一切都要向組織靠攏的重要性。
所以她決定將那房子免費借給大隊,讓他們用來安置女知青。
說這是她已經思考了很久的事,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誰也彆勸,
再說這樣處理對於他老人家在大隊裡的威望是有好處的,村裡人隻會更尊重他。
最後麻煩沈滿成協助把自己另外夾的那封信交給村裡的老支書,並督促這件事儘快完成。
在另外一封給老支書的信裡,她也寫了同樣的意思,用詞更加的又紅又專。
用最大的熱情表述了自己決定要向革-命組織靠攏的意思。
說要用協助大隊解決困難的行為來表示決心。
最後還特彆說明了一點,願意和村裡簽訂借房的契約,借期十年,保證其間不收公家一分錢,任由大隊全免費使用。
唯一的要求就是請村裡負責房子的修葺和維護工作,不能讓入住或者其他任何人員把房子弄壞。
將來歸還的時候要保證和現在一模一樣,能夠讓人隨時可以入住。
這一點還請支書幫忙做個見證。
畢竟這是她的祖宅,是她父母留下來的,將來她還是要收回的。
將信寫完,又認真的看了一遍,尹小滿去沈青耘的抽屜裡拿了一個空信封,將它們裝了進去。
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找空親自進一趟城,把信和乾貨一起寄走。
這是她此時能夠想到的,最有效防止彆人侵占,毀壞那房子的唯一途徑了。
房子是一個單身的小姑娘,帶著倆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住著,和房子交由大隊代管,裡麵住著支援農村建設,下鄉乾革-命的知青,誰輕誰重不用想也知道。
而且如果大隊和她簽了借契,答應幫她照顧房子,那麼如果有人要搞破壞,總是得伸手攔一把的吧?
再不濟,為了不讓知青們再次沒地方可住,也不能讓那些人把房子挖的到處都是坑,
至少不會像在夢裡一樣,鬨出了那麼大的動靜,還是在村裡,卻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哪怕伸手幫忙阻攔,勸解一句。
做完了這件事,尹小滿的心裡鬆快了許多,而天也已經大亮。
她連忙收拾洗漱了一番,去後院摘了兩個新長成的茄子,就開始做早飯了。
熬一鍋玉米麵糊糊,蒸餅子的時候順便把南瓜,茄子一起放了進去。
然後將白菜和大寶他們跟著趕海撿回來的海蜇一起切絲涼拌。
接著又搗了一些蒜汁,澆在了蒸好的茄子上。
這些事兒說起來麻煩,可對於尹小滿來說早已經輕車熟路。雖然早上因為寫信耽誤了一些時間,可做這所有的東西,其實也不過隻用了半個小時的功夫。
等寧工和華老帶著一臉的疲色趕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忙活完,甚至將菜都在院子裡的小方桌上擺好了。
頭一天晚上,兩位老人加班加了半宿,忙起來的時候把一切都忘了。直到早上睡醒,才忽然想起了昨天王軍跑去跟他們說的,劉創來家裡鬨事的事兒。
頓時就不安了起來。
特彆是寧工,再怎麼說那劉創還掛了一個他助理的名號,也是打著他的招牌去沈家鬨騰的。
他很怕尹小滿會不高興。
所以在來吃早飯這一路上,心裡都很不得勁。
結果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進門看到的就是二妞的笑臉。
“爺爺,趕緊來吃飯吧,娘做了一堆好吃的,還專門給你們煮了雞蛋呢!”
二妞現在也和他們熟了,也沒有最開始時候的客氣。看到二老親昵的跑過來拉著袖子就往桌子跟前拉。
待他們坐下後,還趴到耳朵邊悄悄的“告黑狀”:“娘不讓拿出來吃,說是等吃完了飯要讓你們帶著,說萬一忙起來餓了可以用來填填胃。”
“娘還說了,”小丫頭學著尹小滿的表情,一板一眼的說道:“做學問的人費腦子,容易餓。爺爺們又忙,哪兒能跟你們一樣餓了就知道往家裡跑?”
說完後,二妞忽閃著大眼睛,用特彆崇拜的眼神看著二人:“二妞長大了也要學爺爺做有學問的人!這樣就可以天天吃雞蛋了!”
一句話說的兩個原本感動到眼眶發熱的老人都忍不住哈哈的笑出了聲。
華老更是笑著在二妞的小揪揪上撫了撫:“光吃雞蛋可不行,以後啊,咱二妞得天天吃一根油條兩個雞蛋!”
“油條是啥?好吃嗎?爺爺,你們吃過嗎,什麼味兒啊?”
跟尹小滿時間久了,二妞現在也是一枚標準的小吃貨,一聽到明顯就是好吃的東西,小臉都亮得發了光。
華老這才發現了自己的失言。
這年頭連油都吃不起了,誰家還會給炸油條呢?
他深怕自己說多了是給尹小滿找麻煩,於是就笑著打哈哈,再也不敢多提油條半個字。
尹小滿端著一個木板,上麵放著兩碗給二老盛的玉米糊糊從廚房走了出來。
看到閨女膩在二老的身邊,哼哼唧唧不知道又在纏什麼,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趕緊起來,彆礙著爺爺吃飯!”
聽她這麼說,華老連忙笑著解釋:“沒事的,我和二妞在聊天。”
說著話,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了尹小滿。
這一看,老人家臉上的笑忽然就凝住了,目光緊緊的盯在了尹小滿脖子上掛著的那個舊木牌上。
因為天氣一天天的變暖,尹小滿又在廚房忙活了半晌,所以熱的沒有穿外衣,隻穿了一件學著崔燕樣子改的小翻領襯衣。
襯衣的領口開得稍微有點大,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脖子和掛著紅繩的木牌。
華老的目光在木牌上流連了好久,表情越來越凝重,甚至整個人都有點恍惚,連尹小滿給他粥碗的時候,他都還在愣神。
被旁邊的寧工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哦,謝謝。”他接過粥碗,卻並沒有和平時一樣,再和尹小滿打趣幾句,而是就那麼沉默的低頭喝了起來。
老友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了,寧工忍不住都多看了他兩眼。
可這表現在尹小滿眼裡也是尋常,她知道昨天兩個老人肯定是熬了半宿,精神不濟再合理不過了。
待端了飯大家全都坐下之後,尹小滿商量的對二老說道:“寧工,華老,今天我想去縣城一趟。出來這麼久了也沒給大家寫過信,我想去給爹媽寄封信,順便寄點東西回家。”
她這麼說,本意是想和他們商量一下中午飯的問題,可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華工出聲打斷。
“小尹,你老家是哪裡人?父母現在可都健在?他們還在鄉下嗎?你們一家都是本地人?”
這連珠炮似的詢問,問的尹小滿不由得一愣。
她頓了一下,沒有出聲。卻發現華老盯著她的目光有點執著,似乎是很認真的在等她回答,並非隻是客氣的在找聊天的話題。
好在他問的這些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尹小滿也沒有太在意。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父母都已經去世了,我剛才說的爹媽是指青耘的父母,我的公婆。”
一句話說的華工連拿筷子的手都跟著抖了抖。
“那,你爹媽都是C省本地人嗎?”他再次追問。
說罷,似乎是怕尹小滿起疑,又哈哈笑著解釋了一句:“小尹你彆多心,我就是聽你說到這兒了有點好奇。照你說的,你們一家都是C省人,C省我們可知道,那兒是平原,周圍連條大點的河都沒有,你又是跟誰學的這一手做海鮮的本事?居然還會趕海,認識那麼多的海貨?”
聽他這麼問,尹小滿心裡產生的那一抹疑慮就消散了,而他的問題也是她老早就想好了答案的。
所以一點沒隱瞞,很乾脆的做了回答。
“我家祖上不是雙桂村本地人。我爹娘是在解放前從外地逃難逃過去的。我娘家以前是漁民,雖然我是在雙桂村土生土長的,可自小娘就愛給我說老家的故事。還給我畫了好些個海貨的圖畫,教我分辨。那些吃食的做法,也是娘教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