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吧,怕立春多想,要吧,小屋子都快裝不下了。
雞蛋,肉類這些,她換了也拿不出來,補給船沒到,她根本不敢拿出來給大家吃。
所以最後換得最多的就是一些食油,還有島上購買不容易的調味料。
這些消耗品,沒有人能鬨得清楚她到底用了什麼,用了多少。
今天,尹小滿想了想,決定換一些護手的油脂。
昨天晚上給二妞洗澡的時候,她一直擰著身子喊癢癢。
開始的時候,尹小滿以為她是鬨著玩,後來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指粗糙得都剌孩子皮膚了。
雖然現在工作並沒有多忙,可畢竟一天還是要做十幾個人的三餐飯。
那手天天不是在海水裡就是在溪水裡泡來泡去,此時不僅指肚上多了一層細繭,指甲邊上還長出了倒刺,連皮膚也變得暗沉,粗糙。
當年,她二十五歲時的皮膚也沒有這麼糟糕!
這讓尹小滿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難受的。
除了護手油,她還想換一些抹臉的香膏。
她隻有一麵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鏡子,從鏡子裡根本看不出臉的變化。
有時候看著曬得都要變成了黑炭的男人,她也會問一句自己有沒有變黑?
每當這時,男人都會“不懷好意”的把手放在她身上最白膩的地方和她比,那反差……總是會讓她迅速的忘了自己問出的話。
可現在,看看自己的手——
她忽然覺得那個人可能根本沒有跟她說實話,她肯定也曬得不能看了!
想到這,尹小滿忍不住微微地歎了口氣。
立春那裡其實也不會有什麼特彆好的香膏,那丫頭就不是個愛捯飭的性子。
平時她自己用的都是十幾二十文錢在集上買的最普通的大眾貨。
前段時間給她=換的,估計已經是她認知範圍裡的極限了,是那種宮人們比較愛用的,大概四十多文錢一罐的摻了花汁的油脂。
可那東西,在冬天的時候用著還行,在七月份的中山島,就著實太膩了。
其實尹小滿更想能夠自己做啊!
在宮裡多年,人太閒了就必須要找一兩個愛好。不然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重複著相同的日子,會更加的煎熬。
而她那時候最喜歡做的就是調製各種香膏,而且水平很不錯。
到後來,不僅僅是自己用,給徒弟們用,其他宮裡的管事,有頭臉的宮女,也有很多人來找她討要的。
都說比外麵賣的要好用得多。
這中山島上,氣候溫暖,花草繁茂。除了各種水果,樹木,鮮花也多得很。
例如之前在先鋒營,她見到的被人種在花盆裡觀賞的茉莉,梔子這樣金貴的香花,這裡就像是野草一樣漫山的長。
還有野菊,太陽花,雞蛋花,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單單看著它們,尹小滿腦子裡就能冒出無數種製造香膏的方子。
可問題在於,她沒有原料。
不僅沒有原料,她還知道,即使托供給船給她帶,采購員們也不知道到哪兒給她買去。
而這東西也不能找立春換,不然要怎麼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曆呢?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尹小滿覺得今天一天歎的氣,比以前一個月都多。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粗糙的手,覺得都是被這手給鬨的。
尹小滿將整理出來的魚蝦放在了櫃子裡,並留了一張紙條。
剛剛做好這一切,就忽然聽到外麵有二妞喊娘的聲音,她慌忙跑了出來。
“娘,我帶華爺爺回來了!”
二妞一邊嚷著一邊推開了院門。
而則華老笑眯眯的跟在她的身後。
看到華老並沒有和寧工一起,而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尹小滿微楞了一下,然後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她知道華老來找她這是有話要說了。
說起來專家組上島已經半個多月了,除了最初那天,兩位老人家來她這裡吃了一頓飯,之後他們基本上沒有見過麵。
曾經沈青耘跟她提起過的,關於身世的問題,華老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跟她提起一個字。
看這樣子,華老應該是專門為了這事來的。
果然,華老進屋後根本沒有和她有什麼寒暄,直接摸了摸二妞的頭,跟她說:“你不是和兩個哥哥約好了要出去玩嗎?快去吧。”
二妞答應著,快速跑了出去。
而華老更是開誠布公的直接對尹小滿開口道:“小滿,之前我讓青耘給你帶的話,帶到了吧?”
尹小滿點了點頭。
“那,我能不能看看你父親給你留下的東西?”華老說著,眼睛卻一直落在她脖子上的紅線上。
尹小滿大大方方的將木牌摘下來遞給了華老。
華老拿在手裡,仔細的打量了半天,然後緊緊的抿著嘴,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個紅色緞麵縫製的小包。
他將布包打開,從裡麵拿出了一個和這一模一樣的木牌,遞到了尹小滿的手裡。
之前的那個木牌,尹小滿是有空就會拿下來細細的琢磨的,所以恨不得對於上麵的每一條木紋,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此刻看華老將這個遞過來,她伸手接住,然後拿過來也細細的看了起來。
那木牌在接到手裡的一瞬,她就能深刻的感受出,這個和她一直戴著的那塊兒一模一樣,完全是出自同一塊木頭,同一個人之手。
她抬眼看向華老。
華老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這是我妻子生前一直隨身攜帶的,是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同樣的木牌是四塊兒,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你帶的這一塊兒,就是這四塊之一。”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小滿,你介不介意告訴我,你父親有沒有留下什麼遺物?什麼都行,我就是想確定一下他的身份。”
聽他這麼說,尹小滿轉身回了房間。
她從空間裡拿出了那本父親親手所書的字帖。
這是她此時唯一敢拿出來的東西,至於那個木箱子,她覺得還是要謹慎一點,沒有萬足的把握,不要輕易對人示之。
華老接過那本已經變黃發脆了的字帖,小心翼翼的翻看著,沒有翻兩頁,眼中就溢出了淚花。
“這是小泉的字,雖然我們走的時候他才隻有十幾歲,可是這麼多年,他的字並沒有什麼大變化。”
他拭了拭眼角,對著尹小滿感歎的說。
說到這裡,老人家明顯有點激動,他望向尹小滿,問她:“你父親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他的祖姓嗎?他沒有告訴過你,他實際上是姓薑,而不是姓尹?”
尹小滿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
從她到這個世界上,腦子裡就從來沒有過薑這個姓,她至始至終隻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尹小滿,父親的名字是尹大海,其他的什麼來曆,身份完全沒有一點記憶。
“那你媽媽叫什麼?”華老繼續問道。
“我就記得父親叫娘阿慧,至於娘姓什麼,我不知道。”
聽到她這麼說,華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這中間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在之前的調查材料裡顯示,尹小滿的父親名字叫做尹大海,是從江東那邊逃荒到雙桂村的。
在那裡的戶籍顯示,他逃難過去的時候二十五歲,女兒尹小滿剛剛兩歲。
這歲數比自己妻弟薑紹泉的實際年齡要小好幾歲。
所以,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一直不敢認尹小滿的原因。
名字不對,原籍不對,年齡也不對……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了尹小滿的木牌,並且通過長時間的接觸,覺得她的眉眼和自己妻子多多少少總有點相似,其實到現在他都還不能完全放得下這個心。
直到看見了妻弟親筆寫的字,之前的那些疑慮才徹底從華老的心中消失。
這時候他反倒是有點佩服起那個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妻弟。
在關鍵的時候,他確實做到了當斷就斷。
將自己之前的來曆全都抹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痕跡。
想來也正是因為此,他和他的家人才能夠在那個偏僻的小村子裡度過了十幾年寧靜的日子,沒有被外界的紛爭所打攪。
華老的心裡感歎不已,也忍不住的有點難受。
紹泉如果能夠再多活幾年,或者說能夠出生在一個和平的年代,他的人生應該會是另外一份際遇吧?
想到這兒,華老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將兩塊木牌同時推到了尹小滿的麵前,對她說:“小滿,這兩塊牌子你都留下吧。”
尹小滿大吃一驚。
她慌忙搖頭,眼神裡全是疑問,她不明白華老這番話到底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