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閉嘴吧!”尹小滿氣得從床上站了起來。
用手指著大寶的腦袋罵道:“你是沒爹了還是沒媽了?怎麼就輪到你出頭了?
你爹媽都還在呢!
小小孩子, 腦子裡天天都琢磨點什麼?!
你趕緊給我把那些念頭給收了!不然你爹回來知道了,也得抽你!”
“可是……”大寶咬著下嘴唇,一臉的糾結。
“可是什麼可是!你放心吧,他們帶不走你們。”
尹小滿這麼說, 並沒有敷衍大寶的意思。
其實冷靜下來之後, 她就想明白了。
男人為什麼至始至終都那麼淡定, 那是因為他知道, 這些人帶不走孩子。
先鋒團那邊的人對於中山島的性質其實還是不太了解。他們可能知道這是保密單位, 但是對於保密等級卻應該並不知曉。
保密單位多了去了,先鋒團也還是保密單位呢, 可和中山島能一樣嗎?
彆說大寶和二妞這樣在島上長大的孩子,就連小張還有小趙——
他們來島上溜達這一圈, 雖然沈青耘絕對不會帶他們靠近島上任何一個重要的位置,可回去後肯定也是要簽保密協議的。
而且這兩三年之內, 哪怕有再好的機會, 他們倆恐怕也沒有轉業的可能性了。
想當初那個張小枝也是同樣情況。
雖然不知道她回去後盧團會給她安排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乾活, 可因為她在島上待了那大半年的日子, 一個軍工的位置是妥妥的保住了。
可即便這樣,即便心裡明白那兩個人不能把大寶二妞帶走, 可那種感覺依然很惡心人。
就像是一隻蒼蠅圍著你一直嗡嗡叫,雖然你也知道它並不能把你怎麼樣, 卻控製不住還是會從心裡膈應。
反正,尹小滿是被那倆孩子的親媽給膈應壞了。
再有一點,她的心裡還是有一點隱隱的擔心。
不管她說的再有氣勢, 倆孩子的年齡放在這裡, 全都還沒有成年。
隻要親媽在, 不了解情況的人都會更偏向孩子回到親媽身邊。
他們兩口子又不能真和那些人麵對麵的掰扯。
如果那個女人真鬨起來, 說願意等孩子們過了脫密期,然後把他們接回去……
那,團裡的人會不會把大寶他們接走,真送到什麼地方去脫密呢?
雖然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可尹小滿一想到就心焦到不行。
不是她現在變得膽小,而是——剛才小張說的那句話她可是聽得真真兒的。
小張說,那個女人現在能量大得很,還跑到省裡去告狀。連成師長拿她都沒辦法。
尹小滿現在鬨不清楚她到底找到了個什麼靠山。
一個在海邊漁村長大的,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沒有一點原因,忽然就能耐到了敢跑到省裡去告狀了?
如果說背後沒有人幫她出謀劃策,尹小滿覺得那是不可能的。
而又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背景,能夠把成師長都逼得束手無策?
這些事不敢深想,越想越讓人驚心。
尹小滿沒有辦法不擔心,如果師長都沒轍的事兒,自家男人能抗得過嗎?
這一下午尹小滿都有點心不在焉,雖然在孩子麵前並沒有表現出來。
麵對著一群小家夥,她當然還是和以往一樣。
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從中午那群人走後,她就沒有露出過一個笑,連敷衍的那種都沒有。
應該是怕她擔心,這天晚上,沈青耘回來的比平時要早很多。下班的廣播聲都沒響起,他就已經進了院門。
他和祁峰一直走到家門口才分開,很顯然兩個人在此之前已經聊得差不多了。
那個小張和小趙並沒有跟著。
沈青耘一進屋門,幾個孩子全都同時站了起來,四雙眼睛一起盯向了他。
小家夥們都沒吭聲,可是那巴巴的小眼神,明顯是想從他那裡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複。
沈青耘已經好久沒有在家裡得到過這樣的重視了,一時間還很有些不習慣。
他的目光從四張小臉上過了一遍,然後笑道:“都盯著我乾啥,我臉上有糖?”
二妞張了張嘴,一看就是想問話,可是也僅僅是張了張,然後又將嘴巴給合上了。
看得出,小丫頭這肯定是提前已經被她哥給“教育”過了,不讓亂說話。
看到她這個樣子,沈青耘的心軟了軟,正想出聲解釋,時言已經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腿:“不讓姐姐走!也不讓大哥走!”
時言今年兩歲,性格和他二哥比,那真是一個南極一個北極。
那個小嘴一天到晚嘚嘚個不停,這個卻是個悶嘴葫蘆,一點都不愛說話。
特彆是最近,知華跟抽了風似的,天天鬨著要教他學遊泳,每天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當初爹教我的時候,揪著腿就給我扔海裡了……”
嚇得小家夥現在見到沈青耘就像耗子見了貓,淨想著溜邊走。
怎麼解釋都沒用。
而現在,他居然都撲過來抱大腿了,足以證明今天中午的事兒,把家裡的幾個孩子都給嚇得不輕。
沈青耘在心裡默默的歎了口氣,彎腰將小兒子抱了起來,在他的小臉蛋上捏了捏。
這才轉頭看向另外幾個:“都不走。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們帶走。該乾嘛乾嘛去吧,晚上飯送了沒?”
有了他的承諾,幾個孩子就像是放下了巨大的包袱,頓時變得輕快了起來。
“我崔嬸子帶著強子哥來了,娘和他們一起去送的。說是華爺爺要找她說話。娘說了,你回來了就讓開飯,不用等她。她帶著飯了,到那兒和華爺爺他們一起吃。”
二妞大聲的說道。
沈青耘點了點頭,放下小兒子,示意他們可以準備開飯了。
他知道,華老找媳婦過去肯定也是問大寶他們的事兒。看來,這事必須儘快徹底把它解決掉,可不能讓它變成家裡人的一塊兒心病。
尹小滿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華老今天難得有點空閒,然後就從助手那裡聽說了沈家發生的事兒。
中山島太封閉了,但凡有一點動靜,很難瞞得住人。
更何況還是有兩個外麵的人上島,那就更加吸引人們的注意力了。
可尹小滿又能跟老人說出點什麼呢?
在把中午的事兒三兩句說完之後,兩個人就隻剩下相對無言了。
“算了,這事交給青耘,他肯定能處理好,你也不用太擔心。”華老歎了口氣,對著尹小滿安撫道。
“嗯,我知道。”
“那,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出點題給你做。”
就在尹小滿想趁機告辭的時候,華老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很自然的說道。
尹小滿:“……”
她還想早點回去,等著男人回來問問消息呢。
可看老爺子已經拿出紙筆,開始刷刷的寫了起來,她告辭的話怎麼也沒敢說出口。
好在跟著老爺子學了這幾年,尹小滿也被他考麻木了。
學的效果如何,她也沒有機會試,也不知道。
但已經練就了一身考試的本領。
無論是英語,德語,還是法語,哪怕華老把這些題全都給她列到一張卷子上,給她一鍋燴,她也能做得麵不改色。
而想當初,還真不是這樣。為了說那些讓人直想咬舌頭的話,記那些彎彎繞的單詞,她沒少被華老罵哭。
可看看老人家那滿頭的白發,那越來越彎的腰,在為難她也隻能咬牙堅持。
雖然華老一個字都沒有說,可尹小滿能夠感受得到,老爺子現在對於她的學習進度,抓得越來越緊了。
想當初他還說要幫知華啟蒙來的,可現在一個字也不提。
他在努力的,想儘可能多的往她的腦子裡多灌輸點知識,能灌多少灌多少。似乎生怕有一天,自己力所不能及,會留下遺憾。
尹小滿覺得老爺子可能身體已經有點吃不消了,他是在靠毅力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