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陶枝才問:“爸爸。”
“嗯?”陶修平應了一聲。
“季繁以後都跟我們住了嗎?”
“嗯……”陶修平想了想,“應該是吧。”
陶枝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他問:“那媽媽以後就自己一個人了嗎?”
陶修平沉默了一下,在等紅燈的間隙看了她一眼,才小心地說:“媽媽應該是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你們倆以後也不會和好了嗎?媽媽不是現在也還沒有男朋友嗎?”陶枝小聲說,“她也沒嫁人的。”
車子裡的空氣仿佛突然之間就凝滯了起來。
陶修平歎了口氣,抬手拉過她的手,捏了捏:“枝枝……”
“沒事,”陶枝飛快地打斷他,仿佛很怕繼續聽下去似的,語速很快地說,“我就隨口問問,你們倆自己高興就行,我沒有彆的意思。”
-
陶家的宅子還是十幾年前的,那時候陶修平賺到了第一桶金買下了這棟房子,從此就再也沒搬過。
門口一個不大的小院子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側邊立著個秋千和兒童滑梯,是陶枝之前一時興起和宋江他們一起搞的。
家裡阿姨已經燉好了湯,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食材也準備得差不多,陶修平洗了個手下廚,很快幾道陶枝平時喜歡的菜上桌。
父女倆吃個頓氣氛挺好的晚飯,陶修平又嘮叨了幾句,叫她好好讀書不要闖禍了,上次打的那個人剛賠完錢下一個又進醫院了,陶枝聽著嗯嗯啊啊地應聲,終於把這尊嘮叨神送上了樓。
她喝掉了碗裡最後一點湯,也上樓回到臥室裡,關上房門,躺在地毯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夜風鼓起窗紗,房間裡有些冷,陶枝打了個哆嗦,也懶得起來拿毯子蓋。
她怕陶修平不開心,所以晚上一直也沒再提起季槿的事了。
但在她記憶中,陶修平和季槿的感情一直還不錯,她和季繁初中的那一年,兩個人分開也是分得毫無預兆。
好像也沒什麼特彆頻繁的爭吵和不滿,兩個人看起來都是平平靜靜的樣子,陶枝還記得季槿帶著季繁走的那天早上。
天蒙蒙亮,她沒下樓去送,她站在臥室的窗邊,看見季繁不願意走,站在院子門口哭,一邊哭一邊喊著她的名字。
陶修平將幾個大行李箱搬出來,塞進車子後備箱,季槿站在車邊,始終默默地看著。
臨走之前,她走過去輕輕的抱了他一下。
陶修平的背都是僵的。
小陶枝不懂,她覺得爸爸媽媽既然還是喜歡彼此的,為什麼還是分開了,她不明白大人為什麼可以有那麼多的理由和原因,即使還喜歡著對方也不可以再在一起。
她前一天其實去偷偷的問過季槿,是不是喜歡彆的叔叔了,女人梳了梳她的頭發,對她說:“媽媽喜歡爸爸,也很愛枝枝,但是有些時候兩個人不是互相喜歡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枝枝可能要很久以後才會明白。爸爸也愛枝枝,爸爸會對我們小枝枝很好很好的。”
那雙和她相似的黑色眼睛以及手指的溫度都那麼溫柔。
小陶枝不明白。
她隻知道從那一天開始,以後都不會有人每天早上在她起床的時候親親她,給她梳漂亮的辮子了。
-
陶枝這人心大得很,忘性也大,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洗個澡睡一覺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第二天又是一個元氣滿滿的不良少女。
學霸的效率也確實很高,隔天物理和生物的卷子就全做完給她了,陶枝還特地看了一眼大題,也是寫得滿滿的。
陶枝放下心來,又等宋江把剩下的幾科都給她送過來,周四早上交給了王褶子。
王褶子還挺詫異,這幾天的時間他顯然是透過表象已經看透了陶枝不學無術的本質,也沒想到這作業她真能交上來:“真寫完了啊?”
陶枝背著手站在他辦公桌旁邊,老實巴交的樣子。
“喲,還寫挺滿,”王褶子隨手翻了翻,“行,我先看看物理的。”
陶枝應了一聲,出了辦公室。
回到教室還是早自習,她從後門進去,江起淮剛好坐在最後一排,陶枝瞥了一眼他的桌麵。
學霸讀書確實還是挺認真的,這一個禮拜看到他的時候幾乎都在看書做試卷,有人來跟他說話雖然也會應,但也不主動。
用厲雙江的話來說,這附中的帥逼學霸有點兒獨。
因為幫她寫了物理,陶枝現在對他的印象好了許多,她向來是個一碼歸一碼的人,如果江起淮不那麼臭屁的端著裝逼,她還是樂意跟這位公主殿下多說上幾句話的。
這個念頭沒能存活四節課。
上午最後一節物理,王褶子沉著臉進來了,昨天的一遝子作業拍在講台上,照常一本一本翻出來點名挨個罵。
陶枝最開始還沒當回事兒,反正王褶子每天都黑著臉,厲雙江也被點起來批了一頓,陶枝本來聽得還挺開心的,下一秒就聽見王褶子:“還有你,陶枝,你給我站起來。”
“……”
陶枝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站起來。
“本來你今天早上給我交作業的時候我還挺欣慰的,我想著你這也是被周圍環境影響開始想好好學習了,我還給你批!”
“你看看你這破卷子寫的?啊?沒有一道對的,一整套卷子,連選擇題都沒有一道對的!你給我蒙是不是也能蒙對兩道?”
“……”
陶枝笑不出來了。
“還有這大題,我看你寫挺滿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呢,你給我寫數學公式是什麼意思?”王褶子氣得臉都憋紅了,“你是不是以為我沒學過數學?我不認識啊?啊??還有化學公式?你還挺全麵啊,幾門功課在我物理上全麵發展唄?”
陶枝一聲沒吭,緩緩地轉過頭去,麵無表情地看向坐在後麵的始作俑者,深黑的眼睛裡是一片死氣。
如果眼神會說話,那這雙眼睛裡此時隻會有五個字。
——你已經死了。
江起淮完全不懼她,絲毫沒有任何心虛和愧疚的意思,長腿前伸踩著桌杠和她對視,手裡還優哉遊哉地轉著筆。
“你看你後桌乾什麼?我說的是你!”王褶子把手裡的卷子啪地一下拍在講台上,指著卷麵怒道,“你還好意思往後看?就這種程度的物理題,人江起淮閉著眼睛都能全寫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