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捏著鼻子,從嘴巴“噗”地吐出一口氣來,想了想,然後垂手打字。
【枝枝葡萄】:幾點?
【厲雙江】:早上十點咋樣,那邊人應該很多,我們早點過去,十點多過去應該沒啥人排隊吧。
【枝枝葡萄】:起不來。
群裡頓時出現了兩個來自付惜靈和趙明啟的+1,厲雙江少數服從多數妥協,最後定下十一點鐘在快樂穀門口集合。
季繁當天已經提前約了以前在附中的朋友,陶枝跟張阿姨和顧叔都說了一聲,張阿姨以為她要去跟同學野餐的,上午給她弄了一堆三明治漢堡和切好的水果,用保鮮袋套著再裝進保鮮盒。
陶枝看著她細致地弄了一上午,也不好不拿,背著一包吃的上車過去了。
她到的時候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付惜靈老遠地認出了車,小跑過去在路邊等她。
陶枝一下車,小姑娘上來就跟她來了個擁抱,她穿著短裙長襪,腦袋上還戴著個米奇的小耳朵,看起來比在學校的時候有活力很多,小小一隻笑眯眯地看著她:“同桌!想你!”
厲雙江在門口朝她招了招手。
兩個人走過去,陶枝跟其他人也打了個招呼,然後看著他們繼續聊天,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她側頭問:“還有人沒來嗎?”
“等淮哥。”厲雙江看了一眼表,“應該也快到了。”
陶枝腳步一頓,癱著張臉:“他不是說不來嗎?”
厲雙江咧嘴一樂,自豪道:“七百分厲雙江同誌有搞不定的人嗎?我昨天晚上又給淮哥打了個電話,成功地把人給帶上了道。”
陶枝整個人都沒表情了。
厲雙江還在那邊一副求表揚的樣子,嗶哩吧啦地念叨:“我動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還說連我們陶總都來了,我們美少女正義聯盟怎麼能少了您――”
付惜靈看了一眼陶枝,又看了一眼一無所察的厲雙江,偷偷地從背後伸手戳了他的腰一下。
厲雙江話被打斷,一臉莫名其看著她:“你懟我乾啥?”
“……”
付惜靈偷偷翻了個白眼:“蠢死了,你七百分怎麼考的。”
無端被人身攻擊了的厲雙江:“??”
陶枝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聊天,垂著頭擺弄著手裡的門票。
薄薄的紙片被卷成一圈套在手指上,又放開,她就這麼玩了一會兒,聽見旁邊厲雙江喊了一聲:“淮哥!”
她下意識抬起頭來。
江起淮從遠處街邊走過來,十月初的秋天,他穿了長外套,裡麵是白色的薄毛衣,整個人從遠處看顯得清瘦修長。
陶枝默默地收回視線,扭開頭,漫不經心地看向另一邊。
人到齊,厲雙江把票給江起淮,一行人過閘機入園。
他們買的是通用票,所有的項目全都可以不限時不限次數玩,陶枝把票遞過去,工作人員撕了,給她手腕上貼了一個彩色的手環。
接近中午十一點,整個遊樂園裡都非常熱鬨,路邊停著一排排賣炸雞熱狗之類小吃的車子,走一段就有人紮著一大把花花綠綠造型各異的氣球在路邊賣。
陶枝走在最後麵的邊上,跟江起淮隔著幾乎一個斜對角的距離。
平時在學校裡總是湊在一起的兩個人這會兒中間隔著好幾個人分開走,一個冷若冰霜,一個麵無表情。
江起淮也就算了,他的臉一直癱著,陶枝看起來也跟平時不太一樣。
即使是厲雙江這種腦子缺根弦的,都察覺到了好像氣氛有點不對勁。
他默默地側頭,跟付惜靈小聲說:“這倆人咋了?吵架了?老大都不主動找淮哥說話了。”
“那學神也不主動跟我們枝枝說話。”付惜靈不滿地說。
厲雙江左右瞄了一眼,忽然計上心來,指著路邊的一家賣炸雞塊的店:“有人想吃嗎!”
趙明啟第一個舉起手來:“我我!老厲請客嗎!”
“我請我請,衝,搞它。”厲雙江一手勾著趙明啟,另一隻手拽著付惜靈,把兩個人連拉帶拽地扯到了旁邊的炸雞塊攤子前。
陶枝都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人已經空了。
她扭過頭,隔著本應該站著三個人的空氣,自進來起第一次看了江起淮一眼。
視線撞上。
少年淺色的桃花眼毫無情緒,平靜地看著她。
陶枝皺了皺眉,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移開視線。
總覺得先避開就輸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賭什麼氣。
她有些出神,後麵衝過來一群小朋友,看起來八九歲的年紀,一人拿著一個氣球咯咯笑著從兩人之間的空跑過來,跑得很快,陶枝沒注意,胳膊被其中一個小朋友擦著往旁邊撞了一下,趔趄了兩步。
江起淮大步跨過來,抬手拽著她的外套袖子布料,往自己這邊扯了扯。
陶枝回過神來,堪堪穩住腳步。
幾乎隻是一瞬間,江起淮手已經放開了,垂眼看著她:“發什麼呆,看路。”
語氣還是冷冰冰的,甚至還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責備和不滿。
他憑什麼責備她啊,又憑什麼不滿。
陶枝憋了好幾天的那股火兒忽然沒緣由地竄上來了。
她向來都不是能忍的性格,有什麼不痛快不爽的事兒就一定要發泄出來,她抬手,往上扯了下唇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點兒:“殿下今天怎麼自己來了。”
您的李淑妃呢。
江起淮平靜地看著她,那表情看起來還有些不解。
其他人已經走在前麵了,隻有他們倆落單在最後,陶枝也沒追:“上周打球的時候,那個球你能攔下來的吧?”
她低垂著頭,慢吞吞地說:“你本來都猜到了我是假動作,可以截的,那個球誰進誰就贏了,但你覺得對手是個小姑娘,跟一小姑娘打球,放個水也沒什麼,是吧。因為是放水了才輸的所以就算是當著女朋友的麵兒也沒那麼沒麵子,是吧。”
他可能跟大多數人的想法沒什麼區彆。
因為是女孩子,所以球一定打得沒有男生好,甚至不可以會打球。
因為是女孩子,所以放放水讓著點兒,不認真對待也無所謂。
陶枝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頓叫囂,在江起淮看來可能挺蠢的。
人家都是故意輸的,就她在那裡認認真真地以為自己真的贏了。
像笑話一樣。
空氣裡都彌漫著甜滋滋的棉花糖味兒和炸雞的香味兒,旁邊旋轉木馬的歡快的聲音清晰入耳,五光十色的光亮在日光下微弱地閃爍著。
少女耷拉著腦袋站在他的麵前,完全沒了之前在球場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囂張,整個人看起來又難過又失落,和周圍歡快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半晌,江起淮才開口:“我沒什麼女朋友。”
陶枝愣了幾秒,抬起頭來,仰著臉看著他。
她唇角微微向下耷拉著,表情蔫巴巴,漆黑的眼睛卻亮亮的。長長的睫毛揚起,在日光下看起來毛絨絨的,讓人覺得有些癢。
江起淮頓了頓,歎了口氣:“也不是因為對手是小姑娘。”
遊樂園裡音樂聲和笑鬨聲此起彼伏,江起淮低垂著眼,聲音很淡,幾乎要淹沒進背景音裡:“我放水是因為你當時看起來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