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耳朵不行就去治,明明就是回話了的,還問了她要不要同意呢。
多麼的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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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修平提前回來,他在家照例是他掌勺,張阿姨打下手,季繁坐在沙發裡擺弄著陶修平從德國給他帶回來的機器人,陶枝的禮物放在旁邊,人坐在沙發上看書。
菜做得差不多,陶修平走過來,本來以為她是在看什麼,結果垂頭一看,是本語文書。
陶枝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客廳虛空的某一點,嘴裡小聲念叨著,正在背古詩詞。
她注意力很集中,根本沒注意到陶修平走過來,男人一臉愕然,跟他兒子來了個眼神對視:她現在天天這樣?
季繁點點頭,對他做口型:她喜歡的那個小畜生,年級第一。
陶修平的心情有些複雜。
既欣慰,又覺得嫉妒。
他閨女為了他都沒認真學習過,現在因為另一個男生,決定重新開始好好學習了。
晚飯的時候,陶枝跟陶修平提了一句,想要找個家教。
找家教這事兒陶修平以前說過,在陶枝初中成績跟坐了滑翔傘似的直線下滑的時候,陶枝當時很抵觸,說了兩次不歡而散,兩人之後就再沒說過了。
這次她自己提出來了,陶修平立刻答應下來。
他效率很高,周六上午十點,家教上門。
對方是個大二學生,名校在讀,叫蔣何生,是陶修平一個朋友的兒子。本來是打算把季繁也給拉起來聽課,但是少年寧死不屈,最後還是陶枝一個人上課。
蔣何生長相溫和俊逸,在校期間的履曆也很是漂亮,學生會副主席,校辯論隊核心成員,講起題來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跟江起淮那種言簡意賅多半個字廢話都不會說的劃分重點題型按知識點來不同,他講東西非常細膩,基礎知識會翻來覆去換著花樣反複地滾,陶枝問再簡單的問題他都不會不耐煩。
用他的話來說,萬丈高樓平地起,地基是最重要的一環,基礎掌握好,再看很多原本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的題目會茅塞頓開。
因為是熟人,上課時間也隨意了很多,沒有固定,陶修平讓兩個孩子加了聯係方式,時間他們自己安排。
一上午的家教結束,午飯過後,陶枝坐在書桌前欣賞上午上課的時候做完的卷子。
她拿著筆,筆尖對著題目一道一道地數,算著自己這張卷子能得到多少個抱抱。
算著算著,她又有點兒坐不住了,心裡發癢。
這次,陶枝長了個腦子,出門的時候帶上了卷子。
一回生二回熟,她在江起淮家樓下下了車,去旁邊的小超市裡買了點兒東西,兩隻手提得滿滿的憑著記憶走到他家門口。
樓道裡光線很暗,東西特彆重,陶枝兩隻手都勒出了紅印子,她站在門口,腳步卻突然停住了。
有點兒唐突。
她甚至都沒想起來跟人家打個招呼,腦袋一熱直接就到人家家門口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半點禮貌都沒有。
陶枝靠在冰冷的扶手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去,等下次打個招呼再說。
她正要轉身走,麵前的防盜門哢噠一聲開了,江爺爺手裡提著一袋垃圾站在門口,看見她,愣了一下,笑道:“小陶來了?”
陶枝拎著東西眨巴了下眼,反應過來。
走也走不了了,乾脆上前,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吃爺爺做的菜了。”
江爺爺哈哈大笑,身子往旁邊讓了讓:“快進來,外邊兒冷。”
陶枝進去,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旁邊餐桌上,又看見老人家手裡提著的垃圾:“爺爺是要去丟垃圾?給我吧。”
江爺爺連說不用,陶枝那邊已經接過來了。
小姑娘穿著件紅色的外套,蹦蹦噠噠地往下跑,看起來歡快又活潑,跟他們家的那個悶葫蘆是一點兒都不一樣。
江爺爺開著門等了一會兒,樓道裡傳來腳步聲,陶枝縮著脖子蹦Q回來。
屋子裡暖洋洋的,她揉了揉勒得有些疼的掌心,換了鞋子,舒服地長長出了一口氣。
江爺爺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陶枝道謝接過來,小心地往裡看了一眼。
“阿淮沒在家,得下午回來。”江爺爺說。
陶枝坐在沙發上,乖乖地捧著水杯。
江爺爺歎了口氣:“阿淮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就是沒生個好家庭,性子悶,跟同齡人也很少能玩到一塊兒去,要操心的事兒多,還要照顧著我這個老頭子。”他頓了頓,沒往下說,隻含笑抬起頭來,“你能過來玩爺爺很高興,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阿淮看著要活潑些。”
陶枝點了點頭,橫豎也沒感覺出來江起淮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到底哪裡活潑了。
這人跟活潑這兩個字就完全是絕緣體。
她陪著老人聊了一會兒天,少女話題多,講話又有趣,逗得老人一直笑。聊累了,兩個人就各自做點兒事兒。
江起淮回來的時候臨近傍晚,進門抬起眼,就看見客廳裡多了個人。
江爺爺坐在窗邊的搖椅裡戴著眼鏡看書,陶枝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茶幾旁邊,麵前攤著張卷子。
他沒在家,她就沒進他的臥室,直接趴在茶幾上拿著筆做題。
夕陽透過玻璃窗被舊窗框切割成一塊塊整齊的斜方格,她的發梢被籠罩在昏黃色的餘暉下,那一刹那,她整個人都非常明亮。
像光一樣。
江起淮恍惚了一瞬,回過神來,陶枝剛好聽見聲音抬起頭。
她隔著一個客廳的距離,逆光看著他,嘴角揚起了很大的笑容:“你回來啦!”
她歡快地說。
江起淮的心臟跟著一跳,手指垂著蜷了蜷。
光直接穿透軀體柔軟地,不動聲色地包裹著心臟,然後緩慢一點一點擴張。
有什麼東西混著陌生的情緒不受控製往外湧。
他抿著唇沒說話,換了鞋子走進客廳。
“我有東西給你看。”陶枝坐在小板凳上回過身,手臂伸長了從沙發上勾著帶子拽過她的小包包,然後垂著腦袋在裡麵掏啊掏。
好半天,她抽出了一張試卷,那卷子被她塞得有些皺巴巴,她把它展開來,迫不及待地高高舉到他麵前。
這張卷子是蔣何生特地給她出的,上麵都是簡單的基礎題,陶枝腦袋從卷子下麵探出來仰著頭看著他,眼睛亮亮地:“你看,我都寫對了!”
客廳裡一片靜謐,隻有女孩子歡快的聲音,江爺爺從書裡抬了抬眼,悄悄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身子往旁邊轉了轉,背對著他們。
江起淮對上她期待的眼神,唇角終於忍不住彎了彎。
他抬手,掌心停在她頭頂,頓了一瞬落下來,輕輕揉了揉。
“我看到了,很厲害。”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