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客廳光線黯淡, 隻沙發旁立著的落地釣魚燈散發出明白色的亮,廚房燈沒關,透過線條簡單的軟隔斷點亮了客廳另一端大半個空間的影。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吐息間的氣息順著柔軟的沙發靠墊霧氣般繚繞著包裹上來, 仿佛帶著滾燙熱氣,讓人下意識地想要往後躲。
連空氣都是燙的。
陶枝覺得江起淮新家的暖氣和以前的那個舊居民樓相比,也實在是給得太足了些。
她指尖揪著抱枕角的花邊邊,下巴壓進去,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睫。
他睫毛其實應該是沒有她的長的,卻濃濃密密的, 讀書的時候經常看得她心癢得很,讓人很想揪下來幾根研究研究。
陶枝盯了一會兒,才匆匆彆開視線, 他垂著頭,嘴巴也跟著捂下去, 小聲說:“你就很沒誠意。”
江起淮輕輕揉了一下被他抓在手裡的那隻手指肚, 虛心求教道:“怎麼樣才算有誠意?”
輕輕的力道揉撚著她的指尖,陶枝整個人一麻, 想說的話瞬間被從大腦裡清得一乾二淨。
江起淮跟沒察覺到似的, 很耐心地說:“現在不能接受也沒事,你要多久我都等。”
他一邊說著,一邊捏著她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撚。
小姑娘的手跟男人不一樣, 明明看著細細的全是骨頭, 捏在手裡觸感卻軟得跟麵團似的,讓人舍不得鬆開。
就像她整個人一樣。
江起淮不受控製地想起很久之前, 將她擁入懷中時的溫度。
柔軟溫暖的,就好像輕輕抱著她, 甚至隻是看著她,心裡的那一塊黑洞洞空著的地方就已經被全數填滿了。
陶枝終於忍不住抽了抽手,她舔了舔嘴唇,將抱枕又往上拽了拽,大半張臉遮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彆等了。”
江起淮頓了頓,看著她。
陶枝眨巴了下眼睛,聲音被悶在抱枕後頭:“也沒什麼好等的。”
江起淮的呼吸滯住了。
他半晌未動,似乎是有些受寵若驚,還在緩慢地理解她話裡的意思,好半天才開口:“我以為我得追上幾年。”
陶枝早就已經被他的榆木腦袋悶得沒脾氣了,她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你要是想再追個幾年,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
江起淮低著眼笑了一聲:“晚了。”
他忽而抬手,將兩個人之間隔著的那個礙事了好久的抱枕一把扯掉丟在地上,牽著她的另一隻手往後帶了帶。
陶枝手臂被她拽過去,連帶著半個身子都跟著往前靠,她額頭撞上他的鎖骨,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子,被人輕輕地捏住後頸,腦袋往上抬了抬。
江起淮覆在她頸後的手指緩慢上抬,指腹劃過脖頸處細膩的肌膚,穿過發絲扣住後腦,陶枝微仰著頭,眼睛都沒來得及眨,隻看著他低垂著靠過來的眼睫。
唇瓣被人輕輕咬住,舌尖抵著唇縫溫柔而細膩地舔舐,像是耐心的狼一下一下地敲響木門,等待著裡麵的白兔開啟門扉。
他和第一次的時候蜻蜓點水一般的小心觸碰截然不同的,深入而綿長的吻她。
陶枝順從地張了張嘴,男人扣在她腦後的掌心重重地往前按了按,大張旗鼓地登堂入室。
他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掌心灼燙,指尖用力地扣住柔軟的手背。
陶枝控製不住地,從喉嚨裡溢出很輕的一聲嗚咽。
而這聲音像是催化劑一樣,不停地挑撥著他腦子裡那根緊繃欲斷的理智神經。
江起淮長腿微曲,膝蓋抵住沙發坐墊,身體跟著前傾低下來,將她整個人壓進沙發裡。
他纏著她手指的那隻手抬了抬,扣在她頭頂壓在柔軟的沙發上。
力氣太大,陶枝手指從他的指縫中逃出來,沒忍住掙了掙。
江起淮感覺到了,他動作停下,小心地撤出剛剛侵占的根據地,抬起頭來。
他有些顧慮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太突如其來,她是不是不喜歡。
舌尖還殘留著柔軟地被牽扯著勾出又卷起的微弱痛感,男人近在咫尺的喘息灼熱滾燙,陶枝從耳尖到耳根都是紅的。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平躺在沙發上自下而上看著他,認真問道:“你真的沒發燒吧,會傳染的啊。”
她聲音嬌嬌的,帶著喘息和細微的啞。
江起淮再次低下身,頭埋在她脖頸間,悶悶地笑出聲來。
陶枝平複了一下呼吸,指尖揪著他襯衫脊背處的布料,不滿地說:“你笑什麼?”
他沒說話,抵在她耳畔的呼吸一點一點慢慢地平複下來。
男人好大一隻壓在她身上,看著沒多少肉,重量一壓下來才感覺得到骨架子死沉,陶枝拽著他往上提了提,小聲抱怨:“你彆壓著我,重死了。”
江起淮翻身下來,沙發上本來空間就窄,後頭還擱著兩個抱枕占著空間,江起淮伸臂拎著那兩個抱枕通通丟到地上,然後側身躺著重新把人勾進懷裡。
陶枝被他像抱娃娃似的抱著,不老實地動,她抬手,捏著他挺翹的鼻尖,又戳戳他的唇瓣。
她微涼的手指戳著他的唇角,江起淮頭一偏,叼住她的指尖輕輕咬了一下:“彆動,讓我抱一會兒。”
陶枝撇撇嘴:“為什麼突然要抱一會兒。”
為什麼不接著親親了。
就親一下嗎。
就親這麼一下下就夠了嗎。
她正像個女流氓一樣心不在焉地想著,就聽見江起淮緩聲說:“重新熟悉一下你。”
陶枝愣了愣,仰起頭來。
江起淮闔著眼抱著她,眉眼淡淡地舒展開,終於放鬆下來的樣子。
即使她不說,他也沒提,他們之間還是隔著漫長的時間和距離,就連血親幾年不見都不會突然之間重新變得親近,更彆提其他關係。
陶枝抵著他胸膛撐開一點距離,垂下眼說:“我變了很多嗎?”
“嗯?”江起淮伸手勾著她的腦袋揉了揉,然後重新摁回去,他說話的時候喉結輕微震動著,蹭得人有點兒癢,聲音低沉,帶著些難得會有的放鬆下來的懶散,“沒有,還是我的枝枝。”
陶枝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後抿著的唇角悄悄地翹起來一點點。
即使他們都一個人孤獨地走過了很漫長的歲月,江起淮也依舊是江起淮。
是她再一次見到的時候,依然會怦然心動的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
是她依然想要一筆一劃將他寫在本子上的那個枝枝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