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殿下抱抱我。...)(2 / 2)

桃枝氣泡 棲見 12043 字 8個月前

陶枝手指垂在他胸口,指尖繞在一起:“江起淮。”

“嗯?”

“我那天去看我媽媽的時候,看見江爺爺了。”陶枝說。

江起淮的步子微微停了一瞬,而後,他繼續往前走。

“爺爺是生病了嗎?”她輕聲問。

喝了酒之後,她的話更多了一些,總是能說出平時沒辦法問出口的話。

“意外,”江起淮說,“煤氣爆炸。”

他聲音有點兒啞。

陶枝沒說話。

這種意外事故,她隻在報道和新聞裡看見過,前幾年舊居民小區煤氣管道年久未換磨損嚴重,煤氣泄露造成的爆炸火災發生過幾起,後來政府重視大批排查全部換掉了,最近幾年都沒再聽說過這樣的新聞。

江爺爺是那麼好的人。

憑什麼好人都要遇見這麼多不好的事情。

陶枝忽然覺得難過,她晃了晃腿,情緒很低落地說:“那那個討厭鬼呢?”

她沒有明說是誰,但江起淮知道她問得是誰。

“死了,”他低垂著唇角,毫無情緒地說,“煤氣爆炸。”

陶枝愣了愣。

她沒有問下去,江起淮就也沒再說話,他背著她平穩地往前走,按亮電梯按鈕的時候,陶枝身上的冷汗幾乎浸透了背上的衣料。

她到現在還記得這些新聞,是因為大一的那年假期,付惜靈在一家報社做假期實習生打雜。每天跟著帶著她的老師跑來來去,晚上回來一整天去了哪兒,接觸到了什麼事件都要跟她說一說。

陶枝當時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新買的一堆鏡頭上,也就都隨便聽聽,沒太在意。

但其中一場煤氣泄漏爆炸事故還是給她留下了一點點印象,據說當天上下左右的鄰居全部都幸運地沒在家,隻有出事的那一戶,父子兩人死亡。

陶枝當時怎麼怎麼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和江起淮聯係到一起。

而這個意外,恐怕也不一定真的隻是個意外。

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恍惚間聽見耳邊有人在叫她,陶枝猛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家門口了,江起淮站在門鎖前,耐心地看著她:“密碼。”

陶枝咬著嘴唇,報了一串密碼。

江起淮按開了門鎖,推門進去,付惜靈大概今天晚上又在加班,屋子裡一片漆黑,沒人在。

陶枝回身關上了房門,晃了晃腿。

江起淮將她放下來,側身看著她拍開了廊燈。

玄關光線幽微,陶枝背靠著門,沒進去,她仰著頭看著他,聲音有些啞:“是江爺爺嗎?”

江起淮逆著光,頭垂著,看不清情緒:“是吧。”

陶枝眼眶有些發熱,她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抱住了他,腦袋埋進他懷裡。

她一手環著他的腰,另一隻手在他背上很輕地一下一下順著:“沒事了。”

她的手柔軟溫熱,聲音很淺,低柔又輕緩地:“爺爺老啦,也累了,所以隻能保護阿淮到這兒了。”

她仰起頭來,在昏暗之中看著他,深黑色的眼睛明亮而濕潤:“以後就輪到枝枝接班了,”她說著抽手,踮起腳尖來,手指摸了摸他漆黑的短發,輕聲說,“我會一直一直陪著我們阿淮的。”

江起淮看著她,聽著她溫柔的話,感受著被她指尖觸碰著所傳遞過來的力量。

少年時年輕氣盛,又似乎總有點兒英雄情結,覺得事情要做到最完美才行,覺得自己要保護全世界,要做心愛的姑娘的英雄。

殊不知其實沒有哪一條路是可以做到完美的,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在麵臨失去了。

也沒明白沒有誰能徹底成為誰的天空。

他們都要在對方的攙扶下披荊斬棘,做彼此的英雄。

-

陶枝本來就忙了一整天,晚上喝了酒以後又哭又作的折騰一晚上,應該是很累了,江起淮去廚房衝了個蜂蜜水的功夫,她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衣服沒換,妝沒卸,澡也沒洗。

小姑娘臉埋在枕頭裡隻露出小半張臉,眉頭皺著,嘴巴癟起來,不知道夢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江起淮將蜂蜜水放到床頭櫃上,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他垂眸看著她,而後抬起手來,指尖順著她擰在一起的眉輕輕捋了捋,然後劃過挺翹的鼻梁,落在柔軟的臉頰上。

江清和事情出的很突然。

陶枝的那件事情之後,江治故意傷人被抓,因為是前科犯,被判了幾年。

再次被放出來的時候,江起淮已經讀大學了。

江治被釋放的那天,江清和一反常態去接了他回來。

他瞞著江起淮把江治帶回家,做了很多好吃的,給他買了身新衣服,帶他去洗澡理發。

江治有沒有變化,江起淮不知道,他隻是後來才知道,江清和讓他在家裡住了一個星期。

一周後的一天下午,江起淮接到了江清和的電話。

老人的聲音沒什麼不對,依然是不急不緩,笑嗬嗬的語氣,讓人聽著仿佛就能想象到他眼鏡後笑得彎彎的眼睛。

江起淮那段時間趁著假期在外地跟著係裡一個研究院的學長做項目,要學的東西太多,每天都很忙。江清和隻跟他講了幾句話,在掛掉之前突然問:“阿淮,上次你給我申請的那個微信,視頻要怎麼打?”他慢悠悠地說,“爺爺想看看你。”

江起淮應了一聲:“好,我晚上回酒店教您。”

江爺爺連說好,頓了頓,又突然說:“算了……還是算了,不看也行。”

他聲音很低地喃喃道:“爺爺想最後幫幫你,看見你,爺爺就舍不得了。”

江起淮當時沒來得及細想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晚上回酒店以後給江清和打了電話,又發了個視頻過去,江清和全都沒有接。

第二天,他接到了醫院和警局的電話。

江清和是當場死亡的,消防趕到的時候江治還剩下一口氣,他被送到醫院搶救,沒幾個小時,也斷了。

警察說,江治當時是被江清和護在身下的,大概是父母在孩子麵對危險的時候,出於本能的條件反射。

江起淮當時站在醫院蒼白的燈光下,看著醫生遞過來的死亡通知書,還茫然地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前一天才剛剛通過電話,老人家還興高采烈地跟他說隔壁樓趙老頭家多了個孫女兒,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歡,還興致勃勃地讓他教他怎麼用微信視頻。

為什麼隻過去了一夜,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後來的幾天,他接到了幾個鄰居的電話,他出事的那天本來就是工作日,會待在家裡的人很少,而江清和早在很多天之前就提前用各種理由在當天把可能留在家裡的鄰居全都支走了。

江起淮想起老人呢喃著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看見你,爺爺就舍不得了。

江起淮不知道看見他,江清和會不會真的舍不得。

他隻知道,他最後終究還是舍得了。

-

陶枝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起先做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夢,後來就一直夢見有一隻狗不停地舔她的臉,從眉毛舔到眼睛,又到鼻梁,最後濕潤的鼻尖抵在她的臉上。

陶枝睜開了眼睛,看見江起淮坐在床邊地上,手指搭在她臉上,他唇線緊繃,眼睫低低垂著,淺淡的眼眸幽暗,仿佛看不到儘頭。

她一動,他像是猛然被驚醒了,近乎茫然地轉過頭來,視線像失了焦一樣,空空地看了她幾秒,才抓住了實景。

“醒了?”他聲音沙啞。

陶枝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睡了多久?”

江起淮看了一眼表:“沒多久,”他將床頭櫃子上的蜂蜜水遞給她,臥室裡暖氣很足,水還是溫的,“先喝點兒水,然後洗個澡再睡。”

陶枝沒動,側身躺在床上看著他。

江起淮也沒催她,隻耐心地等著她緩神兒。

陶枝手肘支在枕頭上,撐著下巴抬起頭,忽然看著他說:“殿下。”

這個稱呼塵封了太久,江起淮頓了下:“嗯?”

“沒事,我就是覺得,”陶枝黑眼彎起,微挑的眼角還帶著惺忪睡意,她看著他歎了口氣,滿足又依戀地說,“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你還是枝枝的江起淮,這種感覺就很好。”

江起淮愣了愣。

他微低著眼笑了一聲,原本鋒利冷然的眉眼被黯淡夜燈籠著,看起來淡漠而溫柔。

“我永遠是枝枝的江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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