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眼神對上了,付惜靈和他對視幾秒,就又默不作聲地扭過頭去。
之前對他那種稍微有些懼怕的感覺倒是沒了,卻又莫名地多了幾分尷尬。
付惜靈想主動說些什麼,又實在不太擅長應付這種情況。
自習課,她趁著季繁睡覺的時候偷瞄了他好幾眼。
少年的長相其實跟校霸不太搭邊兒,清雋得甚至稱得上是漂亮。有些長的的眼型閉著的時候眼睫烏壓壓地垂下來,平添了幾分安靜乖巧,鼻梁挺直地刷下來。
那張平時總是喋喋不休吵鬨的嘴輕輕抿在一起,眉頭偶爾會跟著動靜皺一皺,看起來睡得並不踏實。
付惜靈看了一眼他書桌桌角的厚厚一遝卷子,那些卷子有些隻是被他胡亂折了幾折就隨意推到一邊去了,有幾張乾脆團成紙團。
她有些看不下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筆,靜悄悄地伸出手去,慢吞吞拽過了一張卷子過來。
紙張摩擦發出輕微的一點聲響,拽到一半,她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睡得沒什麼反應。
付惜靈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拽過他的試卷,團成團的也展開來按平了褶皺。
一張一張地在自己的桌子上鋪平折好,她拿著摞成了厚厚一摞的試卷輕輕地在桌麵上磕了磕,然後兩隻手捏著,重新放回他的桌角。
卷子放下,付惜靈低聲舒了口氣,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
少年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著她。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也不知道就這麼看了她多久。
付惜靈嚇了一跳,做賊似的飛速縮回了手,連帶著整個人都下意識地跟著往後蹭了蹭。
她瞪大了眼睛,像隻受到了驚嚇的小動物似的。
季繁看著她,終於眨了下眼,也沒起來,就這麼趴在桌子上,挑了挑眉:“盯你半天了。”
付惜靈不自在地摳了摳指甲,哽了兩秒才說:“我又沒乾壞事,”她指指他的桌子,“你桌子太亂了。”
季繁“哦”了一聲,終於慢吞吞直起身來,長臂後揚伸了個攔腰,才懶洋洋道:“我桌子亂點兒怎麼了?這不是有人給我收拾麼。”
大概是因為睡太久,他嗓子有點兒啞,帶著點兒調笑:“被我抓了個正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付惜靈忽然覺得臉有些燙。
她訥訥看了他幾秒,而後像是躲閃著什麼一般飛速低下頭去,錯開跟他對上的視線。
她越這樣,季繁反而來勁兒了,撐著桌邊兒湊近了一點看她:“怎麼著呢?”
“什麼?”她低著腦袋,不肯抬頭。
“怎麼我一覺起來,有田螺姑娘給我收拾桌子啊,”季繁一邊瞅著她的反應,一邊狀似隨意道,“不生氣了?”
付惜靈沒想到他還會提之前的茬:“我早就沒生氣了……”
季繁瞬間就鬆弛了。
一連提著好久的心終於放下來,他鬆了口氣,確認了一下她是真的沒再生氣了以後,季繁人往椅子上一靠,重新散漫起來。
他指尖捏起桌上的卷子邊,視線掃了兩眼,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所以才給我收拾桌子啊。”
為了示好。
季繁非常不要臉地想。
他後半句雖然沒說出來,但他表情明顯到就差把意思寫臉上了,付惜靈看著他那一臉N瑟的樣子,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說道:“我隻是不想在垃圾堆旁邊學習。”
“……”
季繁噎了一下:“這怎麼就垃圾堆了,不就放了幾張卷子。”
付惜靈默默看了一眼他滿桌子的卷子,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季繁跟著她的視線垂頭看了一眼,他的書本和卷子基本上全是新的,發下來的時候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一層一層鋪在桌子上,付惜靈隻幫他整理了推到桌角的那一堆,另一些他乾脆直接壓在上麵睡覺了。
他頓了頓,又側頭看了一眼付惜靈的桌子。
少女的東西工工整整擺著,左上角是幾本書,縫著花邊兒的小筆袋一板一眼擺在最上頭,右上角一個粉色的小水杯,麵前攤著一張寫了一半的練習卷,字跡板正漂亮。
極其鮮明的對比下,季繁撓了撓鼻尖。
他撿起自己桌麵上被他壓在下頭的卷子,一張一張開始收拾。
整理到一半,下課鈴響起,教室裡重新熱鬨起來,同學三三兩兩往外走。
走廊裡一片嘈雜的說笑聲裡,後門被人咚咚敲了兩下,有人站在門口喊季繁的名字:“繁哥!”
季繁沒回頭。
那少年走進了教室,撐著他桌沿湊過來:“你著乾嘛呢?”
季繁撿起一張被壓得皺皺巴巴的卷子,懶洋洋道:“收拾卷子。”
“你收拾它乾啥,反正你也不會寫,”少年不在意地擺擺手,“走啊,出去打球去。”
“不去。”季繁眼也不抬地說,“我就要收拾。”
“老季,你最近不太對勁兒啊,叫你出去玩你也不去,成天就在教室裡窩著,”男生“嘶”了一聲,看著他納悶兒道,“而且我昨天給你發微信,你怎麼給我拉黑了?”
他這麼說,付惜靈才悄悄抬了抬眼,認出來了是之前跟季繁一起在學校小牆角偷偷抽過煙的小跟班一號。
季繁捏起一張卷子折起來,沒頭沒尾道:“家裡管得嚴。”
少年一臉茫然:“啊?”
季繁抬了抬眼皮子,似有若無瞥了旁邊的付惜靈一眼,才轉過頭,吊兒郎當說:“不讓我再跟你們出去玩兒了啊,就直接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