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胤禛移開視線,表情淡漠的看著窗外閃過的街景,“我想離開這是非地,可惜牽絆的事太多……你說的是,我沒有那麼灑脫……”
線條近乎完美的側臉鍍上一層或落寞或壓製的神色,狹長的眼眸勾似新月,綻射出的波光裡難掩傷懷!我看著他此般的麵容,心裡卻不是滋味——像現在的生活,不見得是他想要的,但奈何生於皇庭,無法選擇……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蹭蹭,“農夫世間可有千萬,唯胤禛獨此一人……更何況此人專心於國於民,所耗心血不勝於世上萬千農夫麼?你的存在,不正是為你的抱負、你的願望而存在麼?”
“玉兒……”他稍顯瞠目的微張著嘴,半晌闔上眼輕笑,“若論安慰我的人,全天下也唯你。”會心的笑笑,胤禛的手指穿過我梳在一邊的頭發,眼底有些猶豫,“不過,我…算了!這段時間我也忙,你又在宮裡陪著皇阿瑪。難得今兒能閒下,想起街上瞧瞧麼?看你想要些什麼。”
“真的?可以?”少頃的疑惑緊接著被驚喜衝暈頭腦,不敢相信的看他,“但是…不會耽擱你的事吧?”
胤禛翩然而笑,摸摸我的頭發,“哪裡的話!若是再不陪陪你,天曉得你這鬼精靈的小丫頭又要去皇阿瑪、老佛爺跟前怎麼個哭訴法兒了!達楞,先不回府,去前門大街。”
前門大街。最是北京繁華所在,街道兩邊店鋪鱗次櫛比,店招迎著風起舞,五彩斑斕,煞是奪目!幾家大些的店鋪進去瞧上幾眼也便了然無味,華麗奢侈的物件已見的太多,反倒街邊與周圍氣派成對比的小鋪子更是吸引眼球。純手工做的糖人,麵人,空竹反而讓我覺得新奇!路邊看見個賣九連環的,一時喜歡胤禛便給我買下,結果,我搬弄半天還是解不開。胤禛實在是瞧不下去,接過手,也不知他是怎麼捯飭幾下,鐵環各個的分開!瞅著他得意的眼神,我真恨不得掐死他!還看到了足有三尺長的糖葫蘆,我很是驚奇,可胤禛說那東西隻能看,吃不成,我也就作了罷!和他轉悠到日頭偏西,我也是實在走不動了,這才帶著一隻風箏、幾個江米人、四五個風車、竹蛇之類能送給弘昀弘時還有落落的寶貝兒子的小零碎回府。
用胤禛的戲謔來說,他說我很省錢,要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我氣惱不過,抱著他的手臂狠勁咬下去!結果被他按在馬車上吻了個七葷八素,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多日的懷疑在這一刻徹底消散,賴在他身上撒嬌。——約得等來年春暖花開時,他帶我去郊外學騎馬,和我放風箏……
後來回想起來,再憶這個冬日午後的短暫幸福竟成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剛跨進府門,因先被胤禛派回府報信的高福兒在門邊欠著身子,胤禛立住腳問道,“有什麼事兒?”
高福兒忙賠笑道,“爺…年大人來了。說是不知怎麼惹得爺不高興,這會子連福晉都不敢見,守在怡性齋書房候見,爺您見不見他?”
胤禛忽的冷哼一聲,略一沉吟道,“嗬!他想見就見?事事都由得他了?去!告訴年羹堯,爺忙得很!他有事去忙他的事!”話音未落,胤禛一甩袖子闊步朝著紫璧館的方向走去。
他耍帥走了,我卻不敢跟著他,微歎口氣,先到萬福閣給福晉請了安,這才回紫璧館。一進紫璧館的門,胤禛就是一張臭臉,下頭墨跡春櫻並著紫璧館大大小小三四十號丫頭跪在廳中。胤禛隻是抿茶,隻字不吐,但氣場卻是陰森可怖,好看的:!
“得了!你們都起來吧。”我癟癟嘴,先叫起打看見我就是一臉興奮的丫頭們,“我也不問今兒怎麼著惹得爺發脾氣,往後靈醒著些,爺才是咱們的主子不是?”
丫頭們齊齊答著是,瞧著胤禛還是保持著他那個動作並無異議,紛紛站起趕忙逃了去。
“你又怎麼了?拿下人出氣?”我推推胤禛,他臉色能緩和些,但也隻是放下茶杯,“你要是心裡過不去,就見見年羹堯嘛!聽聽他有什麼解釋麼!這麼生氣,你是氣你呢還是氣他?要不然是拿著我撒氣?”
“好好的又扯著你!”胤禛抬抬眼皮,慵懶的推開茶杯,“這幫奴才沒一個能成事的!我不想見年羹堯!能有什麼理由?拿著自個兒來要挾我麼?可彆忘了他如今的地位都是我給的! ”胤禛越說越氣,一拳砸到桌上,杯蓋彈起老高!
“好了!你又不是不在意年羹堯的事情!”他不耐煩的表情往往是掩飾自己的急迫,我自然了解他,在他膝邊蹲下按著他攥起的手,“哦!那你今天就這麼擺張臉?我可真是命苦哦……”我一麵叫著苦,一麵站起往外走,“你今晚自己安置吧!和個大冰塊睡,我還不如去姐姐哪兒呢!”
胤禛臉色陡然一暗,謔的跳起將我攔腰抱住,不等我回神,直接扭身往烏木床上走!下意識的勾住他的脖子,大喊道,“喂!年羹堯還在等你呢!你就不能等處理完事情麼?”
“不!”胤禛揚著眉,臉孔上印滿霸道,他勾下床幃,手掌撐著床褥,眼瞳中亮著幽幽的綠光,“我現在沒接待他的那個心情!我想要你!”
轉眼,年關臨近。康熙每隔幾日就召見二阿哥一回,問上半天話。正月十五剛過,二阿哥奉旨搬回毓慶宮‘讀書’,康熙給二阿哥初一的賞賜也如同早先當太子的那些物件,一件不多,一件也不少!大家都不是瞎子,誰瞧不出個八**九來?
二月二剛過,我和落落去了趟潭柘寺給毓敏和弘暾祈福。潭柘寺位於京郊,一來一回竟耗了兩天!等我回府時,胤禛並不在府裡。一問高福兒才知道,一早就進宮去了!我聳聳肩,太子複位已是必然,胤禛忍著不說,可我知道,他心裡憋著股氣,整日鬱鬱寡歡——太子被廢,保太子是為保自己;壓根說他根本不願太子重新複位!
等到月上梢頭,還是不見他回來,我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忽聽房門吱呀一聲,忙揉揉眼睛站起,還沒看清來人,腰身被猛地箍住,額頭重重的撞在他胸口上!
“玉兒……”胤禛嗓音急促粗嘎,大手扶著我的後腦,指尖沒入我發中,“我的玉兒…”
他這樣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我木了手腳,怔怔的呆著,“胤禛…?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胤禛沉默很久,慢慢撫著我的臉,我疑惑的看他,漆黑的瞳孔中神情複雜,他拉著我的手在唇邊細細的吻著,聲音卻隱隱發顫,“玉兒,答應我!你會相信我,無論我做出什麼事情,你都會相信我!相信你在我心裡的地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好麼?
我張張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可他眼底的急切、痛意逼著我點頭,“好…我一直在相信你啊!胤禛…你好奇怪哦…怎麼了嘛!“
“沒什麼!我隻是想聽你這麼說!”他依舊搖頭,但馬上一躬身,手臂探到我腿彎下,突然發力將我打橫抱起,蠻橫的封住我的的唇,“玉兒…”
深夜中,二月的空氣裡已含著玉蘭花甜甜的花香。我忽然間清醒,心裡惴惴不安,緊抱著我的男人好像睡的很甛,均勻的呼吸聲混合著他有力的心跳。我側過身,輕撫著那張我最愛的臉孔,心裡卻在問,胤禛,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連累帶提心吊膽···
俺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