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嬌能得封,一半是因為母親嫁給了楚王,另一半,聽封號就知道是因為鳳陽檢修堤壩的事情。
領頭的第一輛馬車最大最奢華精致,上頭還掛著喜慶的紅綢和燈籠裝飾,甚至貼著有喜字,一切昭示這是送親的隊伍。
馬車裡頭坐著的是楚王元曜和高意如,二人說好了低調行事,並沒有刻意打扮,不過都穿著相匹配的暗紅色金絲繡線綢緞華服,衣著鮮亮明媚,婦人也是珠翠環繞,妝容精致,一眼看去瑰姿豔逸,高貴大方。
元曜唇角微微勾出笑意,伸手過去,抓住了婦人的手攥進手心。
旁邊高意如還皺了皺眉,有些不好意思的縮手。
元曜問:“你現在都嫁給我了還不讓碰?”
高意如側開臉沒有理他。
元曜嗤笑一聲,乾脆一把勾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的胸口上,另一手還是握著她的手,埋頭下來,柔聲道:“路途辛苦,靠我身上休息,舒服一些。”
高意如靠在他胸口上,心下還猛然一跳,離得這麼近憋得有些不習慣,嘟囔了一句:“硬邦邦的,還不如靠著我的枕頭。”
元曜笑意更深,道:“讓你靠著就靠著,都一大把年紀了,難不成你還害臊……”
高意如自然知道年紀不小了,兒女都這麼大了……可是她對著元曜總有種錯覺,好像他們還是當年靈山上邂逅的少年少女似的。
在她心裡,隻留下了那時候的印象,對於現在的元曜,其實很是陌生,了解甚少,畢竟十多年都過去了,人總是會變的。
想了想,高意如又埋下頭,道:“我之前與你說過,當年我生了嬌嬌之後就不能再生,你不介意麼……”
意思今後不會為他生兒育女。
元曜捏著她的手,柔聲道:“我不是又多了個女兒了,還生什麼生。”
高意如靠他肩上漸漸放鬆下來,自然了許多,隻再次強調:“嬌嬌就算跟著你也不會改姓。”
她知道,元曜有一對兒女,是嘉寧長公主所出的龍鳳胎,如今十六歲,長公主過世至少也有十年了,元曜一直不曾再娶,不過,應該有妾侍就是了,隻望她彆成了插足之人才好。
但願元曜念在當初的恩情,能照著承諾那般善待她們母女,不求有什麼感情,隻求今後能安安穩穩的度過就好。
第二輛馬車稍微秀氣一些,裡頭坐著的就是慕含嬌。
昨夜睡前吃了魏浟給的小藥丸再睡,果然一夜無夢,今日起來也是精神抖擻,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
此刻阿桃在馬車裡陪著慕含嬌,正席地而坐,清理今日一早魏浟送過來的箱子。
對,魏浟沒有來送行,隻是吩咐流螢送過來一個箱子。
阿桃打開箱子查看,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音,道:“姑娘,昭王送的怎麼全是藥!”
有什麼治傷去疤的藥,止痛的藥,治多夢的藥,甚至還有一些藥方,治風寒,調理身子,經血不順,諸如此類……
反正慕含嬌好像也沒什麼病,魏浟就把她當成了藥罐子似的,彆的沒有全是藥。
之前好像也是每回都給她送藥,送了有三回!除了藥,他難道就送不出什麼彆的?
送藥也就算了,還送了兩個人,把流螢和一個叫黑煞的暗衛送給她了,是以皇後的名義。
慕含嬌就覺得,莫不是她都已經走了,魏浟還要派人來監視她?
不過慕含嬌並不反感,畢竟流螢機敏能乾,還會武藝,能帶著她去安樂也好多個幫手,免得她們娘倆被欺負,至於黑煞……聽說沒人見過黑煞的真麵目,見過的人都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慕含嬌正坐在馬車裡搖搖晃晃,外頭就聽見高殊的聲音,喊了一聲“嬌嬌”。
慕含嬌讓阿桃打開車窗,看著外頭騎馬的高殊,這才詢問:“三表哥怎麼了?”
隨後就見,高殊從背後拿出來一束花,笑得燦爛,道:“嬌嬌,我剛剛看見路邊這些花開得正好,就叫人摘了一些給你,很香。”
慕含嬌看了一眼這紅紅綠綠的一簇花,有點不敢接……
雖然沒有魏浟在了,也沒人跟她說不許收高殊送的東西,可是慕含嬌琢磨著,他既然拒絕了高殊,就應該拒絕得徹底一些,不能糾纏不清的。
雖然說路邊的野花也不值幾個錢,但是以後他送的東西還是都不收為好,才好讓他早點死心。
於是慕含嬌回答道:“我不喜歡花,三表哥留著玩吧。”
隨後就讓阿桃把窗子關上了。
高殊還騎在馬上,看著馬車合上的窗子,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看著手上慢慢垂下的花,暗自歎息了一聲,隻好順手將這束小野花插在她馬車的縫隙處作為裝飾,隨著馬車前行,一搖一搖的看上去也挺好看。
從洛京出發,此去北方邊境的安樂郡,相聚一兩千裡的路程,坐馬車快一些也要半個月時間,跟去東麵的東萊相距路程差不多遠。
頭一天晚上,眾人在驛館歇息。
慕含嬌麵對楚王的時候,既警惕又恭敬,畢竟她們母女今後都得仰仗著這楚王照顧了,千萬不敢得罪他,隻希望他什麼時候不想造反了才好,不然她們母女都要跟著遭殃……
在旁邊看著,倒是覺得楚王對母親溫柔體貼,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至少看上去表麵功夫到位就是了。
驛館內,慕含嬌在自己的房間,被褥之類的貼身之物,還有碗筷以至於臉盆都是隨行攜帶的,阿桃和流螢替她鋪上,吃了飯,用了藥就可以安安穩穩的休息。
另一間客房之內,元曜卻被高意如攔在門口。
元曜皺眉,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是夫妻,我難道不該跟你住?”
高意如側開臉,道:“我們都還沒到地方……”
元曜扶額:“你人都是我的了,哪有那麼些規矩,難道這一路半個月行程你都要與我分開住?”
高意如咬著唇,不知如何作答……
她嫁給楚王為繼室,不願太過大張旗鼓,所以一切禮節從簡,可是已經算是板上釘釘了,甚至臨行前楚王妃的封號都已經冊封下來。
既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也隻好先把元曜放進來。
元曜進屋,兩人就這麼直挺挺立在火光搖晃的屋內,氣氛略顯得尷尬。
元曜先行上前,握住高意如的手,垂目看她,隻道:“既已是夫妻,你又何必如此見外?”
高意如聲音輕柔了一些,抬眸瞄他一眼,道:“我沒見外……”
元曜又問:“既然不見外,夫妻同枕共眠是不是理所應當的?”
高意如埋下頭,隻好回答,“楚王說的是。”
“還楚王,應當改口了,今後喚夫君。”
高意如彆開臉沒理他,還有點不情願。
元曜勾唇淺笑,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道:“伺候夫君更衣。”
高意如手有些僵住,隨後還是慢慢軟了下來,由嬤嬤幫忙著,伺候他更衣梳洗。
隨後一切忙完了,兩人身著絲綢裡衣,並且坐在床沿,嬤嬤隻留了床前的燈,隨後吹燈出去了。
元曜側臉看高意如一眼,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就先爬上床,躺下睡了,隻留下一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然後,他就閉著眼睛,呼吸均勻睡了。
高意如看他閉眼沉睡,一動不動,果真是睡了,便鬆了一口氣,自己吹了燈,縮進被褥裡頭,和他保持距離。
許是因為白天趕路真的累了,兩人就跟成親多年的老夫老妻似的,這麼睡了一夜,幾乎連挨都沒挨一下。
接連下來幾日都是如此,白天趕路太累,晚上就直接蒙頭大睡。
高意如有點懷疑,他莫不是有問題,竟然隻字不提圓房的事?天天晚上跟她睡在一起也沒什麼心思?還是說,隻是不願意碰她……
白日裡也就相敬如賓,直到第六天晚上的時候,元曜才在她臉上輕輕啄了一下,翻身過去,背著身睡覺,也是跟之前一樣讓她早點睡。
高意如感覺臉上還有些冰涼涼的濕意,實在有點忍不住好奇了,盯著他的背影,小心翼翼的湊上去一些,伸出手指扯了扯他肩上的衣裳。
元曜扭頭過來,垂目就看見婦人正羞怯的看著他,一雙杏目秋波流轉,竟是顯得有幾分委屈。
“怎麼了。”元曜先問。
高意如看他一眼,想問問他什麼意思,非得嚷嚷要跟她同床共枕,可是如他所願了,又幾日隻顧睡覺,實在讓人費解。也不知,是不是以為她被魏遠怎麼非人對待過了,嘴上不介意,心裡還是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