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察覺她有些不對勁,低頭下來,柔聲問道:“阿如有心事麼?你彆總是什麼都憋在心裡,可與本王說一說。”
昨晚有了夫妻之事後,二人明明關係明顯更親近了一些,早上的時候高意如還看上去挺放鬆的,現在不知怎麼又愁眉苦臉了。
高意如抬眸,猶豫再三,才詢問:“剛剛你們說那端王......他若是知道漢中王已經死在你手上,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我怕這路上會出事......”
她倒是無所謂,既然元曜為了她才殺了漢中王,她自然應該與他患難與共,一起承擔這罪責,可是她就是擔心女兒。
元曜捏著她的肩膀安慰:“該來的始終要來,魏遠屍骨無存,魏通就算懷疑到我頭上也奈何不得我,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傷害。”
其實,元曜本來已經成功擺脫乾係了,奈何高意如被擄走的事情泄露出去,他隻好出麵認下是他擄走的人。
魏遠原本就一直下落不明,找尋魏遠的人一定都將目光盯著高意如的,高意如被救回去之後,轉眼就嫁給了元曜,那些人自然就懷疑到了元曜的頭上。
畢竟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是魏遠擄走的高意如,並不是元曜擄走的。
魏遠生死不明,若是死了,不是元曜乾的還會是誰?
高意如琢磨琢磨,還是有些不放心。
元曜再次安慰道:“你放寬心就是,就算魏通真的打算來找我,他也不會為難你,畢竟你是高家的人,他不會冒險得罪高家。”
高意如冷笑,心下想,那魏遠都完全不把高家放在眼裡,更何況他哥更為強勢張狂。
說到這裡,元曜突然展顏而笑了,有些自嘲的意味道:“想把你娶回去還真不容易。”
高意如側臉本來想把他推出去,“嫌費事,又沒人逼著你娶。”
元曜卻一把將她硬拉回了懷裡,道:“是,我逼著你嫁的行了吧,都等了這麼多年,總歸是得償所願。”
高意如瞥他一眼,正好對上他含情脈脈的眼神,再想起昨夜二人雲雨之時的溫柔體貼,婦人不禁臉上一紅,嬌羞如少女一般,將頭埋進了他懷中,心裡慢慢滋生出一種安全感。
*
一路過了信都,通往河間的路上,已經轉眼又過了三四日。
剛好趕上一場暴雨,一行馬車冒雨前行,可路上泥濘不堪,實在車馬難行,速度堪憂。
馬車陡然停在了路邊,章仲義披著一身蓑笠,騎著馬,冒著傾盆大雨,匆匆前來稟報:“主上,雨下得實在太大,前頭山體滑坡擋了路,馬車過不去了。”
說著章仲義指著外頭道:“前麵不遠有個破廟,隻能先去裡頭避一避雨,委屈一陣,等路挖通開了再繼續走。”
元曜看了看外頭的雨,擰著眉頭,眼下一時也沒有彆的辦法,隻好道:“行。”
隨後章仲義派一部分人去清理滑坡擋路的山石泥土,另一部分人前去將破廟清理一下,提供避雨。
因為馬車開不到破廟裡頭去,眾人還需步行一段路。
元曜也是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人,自然不拘小節,先行跳下馬車。
由仆人在旁邊撐著傘,高意如隨後從馬車裡頭出來,剛準備邁步下馬車,元曜便朝著她伸出手,柔聲道:“我背你,地上太臟。”
地上都是雨水混合著黃土,確實臟得厲害。
高意如看了一眼他背身而對的樣子,心下一暖,不過還是沒讓他背,隻道:“我沒那麼嬌氣,自己走就是。”
而後從馬車上下來,眼看著要找地,鞋子和裙擺都得沾上泥巴,而且雨下這麼大,估計身上也會弄濕。
元曜隻好搶先將她橫抱而起,大步朝著破廟走去。
高意如還有些詫異,也隻好防止掉下去,雙手掛在他脖子上,左右看了一眼。
雨太大也看不清人,隻有旁邊撐傘的仆人,這才放心了許多。
另一邊,阿桃在撐傘,慕含嬌也是被流螢背著下的馬車,反正流螢習武之人身形矯健,背著她走在泥地裡也輕輕鬆鬆。
隻是慕含嬌趴在流螢背上的時候,明顯就覺得又窄又薄,突然就覺得還是魏浟的背上比較舒服。
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慕含嬌都嚇了一跳,趕緊抹去得一乾二淨。
畢竟這幾天心情輕鬆又愉悅,慶幸總算如願以償,離開洛京,逃離魏浟的魔掌,再也不用被他欺負。
而且離開洛京之後,慕含嬌再也不做噩夢,連打雷都沒那麼怕了,不知道是魏浟給的藥有效果,還是因為她敞開心扉說了那番話,也就將心結放下了。
一行人先後進入破廟裡頭避雨,隨從已經簡單打擾清理了塵土和乾草,燒上篝火,鋪上毯子和坐墊,雖還是彌漫著一股發黴腐臭的氣味,好歹沒漏雨。
眾人在這破廟裡頭稀稀拉拉的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等著外頭雨停,也等著前方擋住的道路清理乾淨,一直等到外頭本來就暗的天色越來越黑。
大家都快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章仲義突然快跑進來,皺著眉頭,驚呼道:“主上,不好,我們中計了!”
與此同時,破廟的外頭,已經有一群黑衣人冒著大雨從四麵八方湧入,一個個提著刀,蒙著麵,源源不斷,個個精銳,與外頭楚王的隨駕親軍撕打起來。
刀劍聲和喊殺聲交雜在一起,掩蓋在這傾盆大雨之中,一片混亂。
元曜早就覺得路上突然堵住有些問題,怕是有人故意為之,就為了騙他們到這破廟圍剿,畢竟進了河間就沒那麼好下手了。
可礙於天氣惡劣,明知危險還是不得不在這破廟躲避,無路可去。
果然是應了那句,該來的遲早會來。
這破廟裡等著無疑是等死,也隻好先冒雨逃離此處再說。
顧不得其他,元曜一手拿著他的佩刀,另一手一把將高意如的手腕拉著,側臉看她,安慰一句道:“彆怕。”
高意如心下有些忐忑,不過回想起來,元曜當時下手殺了漢中王的模樣,心頭又寬慰了一些。
或許他當時下手的時候,早已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麵了吧。
可是他還是下手了,因為......他還誤以為魏遠怎麼侮辱過她......當時高意如哪有時間解釋,他下手太快了。
現在高意如就在琢磨,是不是應該早些時候告訴他,魏遠沒有碰過她。可是這種事情,她即使要說也說不清楚,他不一定會相信......
隨後高意如被元曜護送著,慕含嬌被高殊護送著,也顧不得外頭還在下著瓢潑大雨,就這麼從破廟裡頭又逃了出來。
慕含嬌還有點措手不及,不知道怎麼就衝出來那麼多刺客,可是形勢危急,來不及詢問,隻能跟著高殊一行人,也顧不得冒著雨,急匆匆從破廟裡頭跑了出來,
路上,一邊跑,高殊才在旁邊道:“嬌嬌彆怕,他們定是衝著楚王來的,我們和他們分頭行事即可!”
慕含嬌已經渾身濕透,雨水還接連不斷的迎頭而下,幾乎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踩在泥濘的地上,被流螢攙扶著往前跑,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著前方元曜拉著母親的影子,著急道:“三表哥,你彆管我,保護我娘要緊!”
周圍還有接二連三的黑衣刺客衝出來圍追堵截,好在高殊、流螢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兵來將擋,一個個打退了出去。
從破廟裡殺出一條血路逃跑出來,元曜帶著高意如上了一匹馬,而後跟大家吩咐一句:“到河間彙合!”
情況危急,也管不了那麼多,元曜騎著馬,冒著雨,載著高意如就狂奔而去。
高意如還擔憂的回過頭來張望慕含嬌,緊緊皺著眉頭實在放心不下。
元曜安慰:“放心,高殊跟著她的,更何況對方的目標是我們,分開走他們更安全些。”
高意如看了看高殊,也隻好稍微寬慰一些,手緊緊抓著元曜的衣裳,兩夫妻隻帶著沒多少人手,就這麼策馬遠去。
慕含嬌看著母親被元曜帶走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流螢不知從哪裡也牽來一匹馬。
流螢長得秀麗帶著幾分英氣,淋著雨坐在馬上的模樣還有些氣勢凜然,她朝著慕含嬌伸出手,大聲道:“縣主,先上馬!”
高殊也騎著另外一匹馬,大雨的衝刷下,場麵亂作一團。
慕含嬌隻好上了流螢的馬,而後一行人騎馬逃離。
被雨水淋睜不開眼睛,因為馬的速度太快,這雨拍打在臉上都有些疼痛。
慕含嬌隻好把頭埋進流螢的背上藏著,雙手緊緊環著她的腰防止落馬。
就這麼不知淋了多久的雨,也不知前行了多遠,又或者去向何方。
慕含嬌隻覺得渾身濕透了很冷,也很累,等到終於停下,流螢扶著她下馬的時候,她已經暈頭轉向,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就這麼暈倒過去,栽進流螢懷中。
流螢趕緊將她扶著:“縣主,你怎麼了,縣主……”
*
慕含嬌不知是不是淋了太久的雨,昏迷過去,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這感覺很是難受,就像是她死了之後一樣,讓她不禁覺得現在是不是又死了一回。
等到慕含嬌頭疼欲裂,呼吸困難,迷迷糊糊蘇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一間簡陋的木屋之內,睡在硬邦邦的床榻之上,餘光瞄了一眼,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很是陌生。
她神智有些不清楚,直到屋外走進來一個男人,端著一碗藥,來到她床邊坐下。
看見這男人的時候,慕含嬌呼吸都差點停滯了,睜著眼,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幾度以為病得太重出現幻覺。
肯定是幻覺,是做夢。
魏浟不是還在洛京麼?她都已經離京十來天,走了快一千裡路程,魏浟怎麼可能在這裡,絕對是她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