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 現在已經是十月初了,安樂的天氣確實很冷,都已經冷得燒起了地龍。
慕含嬌瘦成了竹竿一樣,想出門還特意穿上了錦襖, 披上絨毛披風, 這才由阿桃攙扶著,白芷因為還留在楚王府, 所以特意陪著她出去逛逛。
走在楚王府的長廊花道上,白芷在旁邊溫柔笑道:“縣主現在身子恢複得差不多, 白芷恐怕過兩日就要回去了。”
白芷是懸壺濟世、遊曆四方那種神醫, 將慕含嬌治好之後, 自然是要濟世救人去了。
慕含嬌也不挽留, 道:“白芷姐姐這回救我性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慕含嬌還想跟白芷說一說酬金的事情。
白芷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隻道:“縣主,白芷其實也沒做什麼,這回是昭王殿下的功勞, 你知不知道,他為了救你去青囊門經曆重重考驗,才拿到靈丹妙藥, 沒想象的那麼容易。”
說著白芷看了看慕含嬌,似乎想到了什麼, 若有所思, 勸說道:“白芷多一句嘴, 昭王待縣主真是情深義重了,還望縣主能好好珍惜這段緣分,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慕含嬌癟嘴道:“他給我留的信可是訣彆信,還說今後恩怨兩清,不是我不珍惜。”
白芷輕笑:“我們不如來打個賭,縣主現在若是給昭王送一封信,不管你說了什麼,他立馬就來看你。”
慕含嬌肯定不信,因為現在外頭還在打仗,端王跟前世一樣,實在打不過楚王了,所以皇帝剛剛下旨讓魏浟領兵支援。
他們現在估計在太原打得不可開交,魏浟又怎麼可能抽得開身再來看她,而且身為敵方主將,遠隔千裡來看她,也太危險了,如果被楚王抓到可就不堪設想。
反正慕含嬌是沒打算送信,兩清就兩清了吧,她現在……除了阿虞有點無法割舍之外,好像也沒什麼要緊的了……
慕含嬌這是頭一回出門,正帶著人走在花園裡透氣,四處逛一逛熟悉一下環境。
卻正好碰上了另有幾人迎麵走過來,為首的是個肌膚雪白的絕美少女,因為有鮮卑血統,頭發是棕黃色,身上披著雪白的披風,一眼看去很是與眾不同。
是楚王的女兒元錦,此刻一見慕含嬌,便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走到慕含嬌麵前來,端著身子站在那裡。
她旁邊的丫環陰陽怪氣道:“這不是那個掃把星嗎,躺了三個月今天終於能下床了?郡主,我們可千萬離她遠一些,免得染了什麼惡疾才好……快走。”
說著,那丫環睥了慕含嬌一眼,拉著元錦往旁邊走,元錦輕笑一聲,也沒說話,淡淡道:“走什麼走,有些人,來了楚王府三個月不來請安也就罷了,如今見了本郡主應該主動行大禮請罪才是,就算要讓路也是她讓,哪有讓本郡主讓路的道理。”
慕含嬌本來就虛弱,見了元錦,想著她怎麼也是個郡主,名號是因為皇帝憐憫她母親嘉寧長公主死得早給冊封的。
所以慕含嬌還是語氣客氣,隻道:“原來是長平郡主,含嬌眼拙一時沒認出來……算起來,這陣子含嬌患病,險些喪命,確實沒能去給郡主請安,可是含嬌臥病在床這陣子,郡主可有來探望過一回麼?
“含嬌沒有請安是情有可原,那郡主最近又在忙什麼,不但對含嬌半死不活,不聞不問,就連我娘,也就是如今的楚王妃,楚王府的主母,郡主的繼母,郡主可有去請安過一回?
“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不知道外頭會如何非議郡主不懂孝道,非議長公主早逝楚王教女無方……又或者,不知道等楚王回來之後,問起郡主這陣子如何照料我們母女的,郡主應當如何作答?
“郡主今日在此指責含嬌病了沒能去給請安,還縱容這丫環出言侮辱含嬌,含嬌有如上質疑,應該也不為過吧,不知郡主應該如何給我一個滿意的說法?”
“……”
這不緊不慢的語氣,瘦弱纖薄的身子,卻顯得不卑不亢,目中透出縷縷精光,一番話下來,直接把元錦給問懵了,瞪大眼睛,半張著嘴,呆愣愣的看著她。
元錦被問的無言以對,她旁邊隨身的丫環惱怒的指著慕含嬌道:“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麼跟郡主說話?你以為你真是這楚王府的主子了麼,還不是因為你那個不要臉的娘,攀附我們家王爺,死皮耐臉的要送上門來,還害得北方硝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簡直就是個妲己褒姒之類的禍害!
“我王府根本就不承認這什麼王妃,更彆說什麼主母了,想得美!就你們這對母女,還不趕緊收拾包袱滾,是不是等著世子回來收拾你們!”
慕含嬌一聽,簡直要被她氣死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要不是因為生病,真的想過去給她扇一耳光,楚王府的丫環都這麼囂張,要騎在她頭上的?這丫環指責侮辱她也就罷了,竟然還罵她母親?
還好,慕含嬌想起來,流螢就在旁邊,當時深吸口氣,盯著那丫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環有點愣,看了一眼元錦的臉色,還不願意說。
她不回答,慕含嬌朝她靠近兩步,帶著一股莫名的氣勢,逼問道:“不敢說?是不是我問的方式不對,我是不是該問,你是哪家的狗,你算哪根蔥?就你一個丫環就敢對我如此無禮了麼,還謠言我是掃把星,我染了惡疾?
“你知不知道,我是聖上親封的縣主,隻要平民見了我都得行禮,更彆說你這個賤婢!知不知道,你這麼出言侮辱我娘,我娘是你現在的主子,她可以直接打死你?”
那丫環臉色微微發白,輕哼一聲道:“你算是什麼縣主,等我們王爺打下天下,做了皇帝,這些冊封根本就不做數!到時候我們家郡主就是公主了!”
慕含嬌氣笑了:“你家郡主就算變成了公主,以楚王對我娘的寵幸程度,千方百計不惜起兵都要娶她回來,我娘是什麼,我又是什麼?”
說著,慕含嬌看了一眼元錦,又意味深長的道:“還有,楚王現在都不敢說他要做皇帝,你一個賤婢敢有這般謀逆言論,知不知道到時候會連累了郡主?郡主好歹也是聖上的外甥女,說不定會因為你這句話被害死!
“我看你這個丫環不知天高地厚,是該好好管教管教,才好管住這張嘴,含嬌今日幫郡主這個忙,好好教訓教訓你……流螢。”
慕含嬌微微抬了抬袖子,叫後頭的流螢上來。
反正長平郡主被慕含嬌說的話給唬到了,特彆是謀逆言論,所以一時不敢給一個奴婢出頭。
那丫環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流螢過去一把抓住胳膊反手一擰,“哢”的一聲響,那丫環慘叫出聲,身子矮下去半截,流螢又給她腿上來了一腳,不知道多用力,反正腿都變形了。
慕含嬌都看呆了……其實她隻是想讓流螢掌嘴,把這賤婢的嘴打爛,出一口惡氣,流螢一上去,直接把人家手腳打斷給廢了?
呃……
那丫環還在慘叫,元錦驚愕萬分,瞪大眼,指著流螢道:“你又算什麼東西,敢對本郡主的人下此狠手!就算要教訓婢女,也該本郡主自己教訓,哪裡輪得到你們動手?可彆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流螢把那丫環扔出去,無視元錦,回頭對慕含嬌道:“縣主,流螢向來都是把脖子擰斷,這回念在是長平郡主的婢女,手下留情隻斷個手腳,還請縣主體諒。”
元錦一聽,臉色都白了幾分,額上浮出細汗,突然覺得脖子有點發涼,心下有些心虛,她們這不是殺雞儆猴麼?
慕含嬌憋不住想笑……流螢也太囂張了吧,吸引仇恨?
慕含嬌也隻好向元錦請罪道:“流螢下手雖重,可她是皇後的人,教訓一個冒犯含嬌的賤婢還是有資格的,皇後是郡主的舅母,郡主該不會連皇後也不認了吧?
“對了,皇後不認,那郡主還認昭王麼?算起來,昭王是我表哥,也是郡主的表哥,郡主不可能這麼翻臉六親不認吧?”
慕含嬌大病初愈,說了這麼多話實在太累了,說完就這麼請辭帶著人走了,背過身來咳嗽連連,喘氣都有點困難。
旁邊阿桃還在嘖嘖驚歎:“姑娘剛剛好威風啊!我看那長寧郡主臉色都被嚇白了,估計今後再不敢惹你了!”
對,她估計都會找流螢算賬去。
“……”慕含嬌簡直用儘了所有力氣來打嘴仗了,回去就渾身乏力,繼續躺著休息。
彆說,這元錦倒是聰明的,把那口出狂言的賤婢送走了不說,次日就老老實實去給高意如請安,還帶了禮物來探望慕含嬌,順便因為昨日的事情跟慕含嬌賠禮道歉。
慕含嬌屋內,元錦坐在床邊,全沒了昨天那囂張氣焰,大概意識到慕含嬌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了,溫柔和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