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著懷裡的嬌嬌, 他抬起手,溫柔的撫了撫她散落的碎發。
似乎睡得很淺,感覺魏浟動了,慕含嬌猛然驚醒過來,睡意全無。
她揚起頭, 紅腫惹人輕憐的雙眼看著男人,看著他蘇醒,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表哥, 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我都想好了,要是你死了……嗚嗚……我就從這懸崖上跳下去……”
她越哭越傷心, 好像他已經死了似的。
魏浟拇指拭去她的熱淚,哽了哽乾澀的喉嚨,沙啞著嗓子道:“我這不沒死麼, 不必哭成這樣……”
他還問, “我暈了多久?”
慕含嬌抹著眼淚,道:“應該有一夜吧。”
魏浟還掀開身上裹著的披風和衣裳, 看了看身上的傷口。
最嚴重的是心口的箭傷和腹部的一條刀傷, 沒有藥物也沒有紗布,是慕含嬌用燒紅的鐵器, 給他把傷口烙平了, 下手極其粗糙, 不忍直視。
她一個弱女子, 竟然下得去手?
也是魏浟昏死得嚴重,被這麼折騰,竟然一點痛楚也沒有感覺到,醒過來才覺得疼得不行。
他皺起了眉頭,又複雜的目光審視了一眼慕含嬌。
他問:“誰教你的?”
慕含嬌偷瞄他一眼,有些心虛的回答:“上回流螢受傷的時候,我和她閒聊,她就說,以前他們受了傷,為了保命,情急之下,隻能用燒紅的劍把傷口烙平……”
當時慕含嬌想一想都覺得疼,以為流螢是故意嚇唬她的,還沒往心裡去。
昨夜實在束手無策,沒用藥什麼也沒有,隻能硬著頭皮嘗試用了那個法子。
當時真的是,滿手鮮血,皮開肉綻,一股血腥味道,她看一眼差點暈過去,乾嘔了好久,差點沒嚇死……
不過為了魏浟彆死,她強忍著惡心和恐懼,一邊哭,一邊給他把傷口烙上了。
那血腥的場景不忍回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大概會成為慕含嬌今後難以磨滅的噩夢吧……
慕含嬌還道:“你身上帶著一些藥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藥,不敢隨便給你吃……”
說著,慕含嬌把還放在旁邊的幾個藥瓶子拿出來,詢問魏浟。
魏浟示意道:“紅色那個。”
於是慕含嬌打開了紅色小瓷瓶,倒了藥出來給魏浟服下。
這藥相當於增強體能的藥,能讓魏浟重傷時候發揮身體極限,快速恢複體力,這樣危機時候就能強行撐一撐,就是比較傷身,魏浟常常帶在身邊。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先脫困再說。
吃了三粒下去,熱流順著喉嚨流進腹中,不過還要等片刻才能發揮藥效。
魏浟輕笑了笑,捧著慕含嬌的小臉蛋,心下一動,便貼上了她的唇,幫她潤了潤冰冷而乾澀的唇瓣。
魏浟溫柔道:“嬌嬌,這回你救了我的命。”
慕含嬌其實受了涼,還有些頭昏腦漲的,臉上卻浮起一陣紅暈,有點小得意的道:“夫君救了我這麼多回,我救你一回算不算還你的恩情?”
魏浟道:“是,嬌嬌厲害,等夫君傷好一些,好生獎勵你。”
獎勵?怎麼聽這個口氣,慕含嬌一點也不想要獎勵。
魏浟看上去雖然依舊臉色難看,嘴唇乾得爆皮,一臉毫無血色,可是精神卻好了很多,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他身體好,如果那一箭當真射中了慕含嬌,慕含嬌那麼嬌弱的身子,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魏浟低下頭吻她,將她小心翼翼抱緊,倒是沒想到,嬌嬌情急之下,竟然能做一些靠譜的事情。
想起剛剛做的夢,夢見的前世,魏浟將她抱得緊了一些,心下心疼萬分,差點有一瞬間,搞不清楚夢裡是現實,還是現在身處現實。
他怕真的如夢裡那樣,失去了嬌嬌,那該怎麼麵對無儘的孤獨。
就算,當真把嬌嬌送去再重活一世,她再遇到的魏浟也不是他了。
他在慕含嬌耳邊輕聲細語,“嬌嬌,若是這次能脫險,就讓元辰先帶你回幽州,等我辦完了事再去接你,如何?”
慕含嬌腦袋貼在男人頸間,嬌聲道:“能不能不去幽州啊,嬌嬌不跟夫君分開……”
而且,靖王擺明了現在就想弄死魏浟,讓她先走,意思不就是想讓她先去逃難?尋求楚王庇護,她能活下來,可是魏浟呢,他能脫險麼?
魏浟勸說:“嬌嬌在這裡,我心有顧忌施展不開,你放心,很快夫君就會去找你。”
慕含嬌流下了眼淚,抓著魏浟不肯放手,她害怕,昨日漫長的夜裡,害怕到了極致,她怕他死了,怕和他分開。
她不想去投奔楚王,隻怕再也見不到他,怕哪天突然聽見傳來他的噩耗,光是想一想都接受不了。
她不住搖頭,流著眼淚道:“我們是夫妻應該患難與共的。”
魏浟沉默了……
原本或許他不會懷疑自己保護她的能力,可今日的事情發生之後,他不太確定。
回想起來,還好當時靖王帶著人來的時候,他就在慕含嬌身邊,若是當時他不在會當如何?
靖王是不是原本計劃抓了嬌嬌相要挾,或是直接先殺了她。
想起來還有些後怕,把她留在京城,總感覺最害怕的事情早晚會發生。
他是有辦法對付靖王和皇帝的。
他不會同意讓慕含嬌跟著回京的,正琢磨,到時候強行把她迷暈,讓元辰帶著她先回幽州,確保安全再說。
不過魏浟沒有說出來,隻是溫聲道:“等我們脫險之後再議吧。”
慕含嬌因為頭昏腦漲,有點迷迷糊糊的,就在嘀咕,“夫君,嬌嬌不會拖累你的,也能幫你的忙……不要趕嬌嬌走……”
魏浟聽出她語氣不太對勁,低下頭看她,麵色蒼白,額頭上冷汗層層。
男人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貼了貼,一瞬間隻覺得有些燙手,她受了風寒,早就在發燒了……
因為魏浟從來就沒有受過風寒,所以隨身的東西沒有帶這類的藥,剛剛他吃的增強藥太烈性,慕含嬌不能吃……
不禁心下一疼,魏浟體力已經漸漸恢複了一些,這就翻身坐起,扶著她道:“嬌嬌,你病了,起來把衣裳穿上。”
慕含嬌頭越來越暈,迷迷糊糊的,是魏浟伺候她穿上了衣裳,還用披風給她裹得嚴嚴實實。
折騰了片刻,魏浟強撐著身子起來,也把衣裳穿上,生了一把篝火,化了一些雪水燒熱了給慕含嬌喝了,暖暖身子。
而後魏浟出去逛了一圈,想找下山的路,
已經是次日一大早,冬日清晨的陽光太剛剛升起,明媚得有些晃眼。
*
一轉眼過去了一天一夜,山下某處,正有兩波人在對質。
一麵是靖王所帶領的禦林軍,另一邊是昨夜連夜從京城趕過來的鏢旗大將軍許茂,正帶著五千人馬,氣勢如虹。
靖王和許茂碰麵的時候就皺起了眉頭。
靖王還質問:“未經父皇恩準,許將軍私自領兵圍了天池山,難不成有謀逆之心?”
許茂長著絡腮胡,橫眉豎眼的模樣,沒好氣道:“下官不敢,下官乃是聽聞聖上遇刺,特地從京城趕過來護駕,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靖王道:“那正好,昭王射傷父皇,導致父皇受驚墜馬,至今昏迷不醒……如今昭王正逃竄天池山之中,若是許將軍真心前來護駕,便帶著人馬搜山,將逆王魏浟擒拿歸案!”
其實,皇帝也隻是胳膊上擦傷,受驚了落馬,昏迷不醒而已。
許茂冷笑:“靖王殿下,你不覺得此事實屬蹊蹺麼?昭王若是當真想射殺聖上,他手下有多少絕頂高手,何須親自出手,還讓這麼多人親眼目睹?這分明就是受人構陷的,或許就是有人扮成昭王的模樣,栽贓陷害……
“下官一介武夫都能看清此事,以靖王殿下的聰明才智,難道你還看不清?靖王殿下如此迫不及待,不惜動用禦林軍,也要強行捉拿昭王,恐怕,殿下沒有這個權力吧?
“更何況,就算昭王當真做了,那也得等聖上蘇醒了再說,哪有你這麼速戰速決的道理?老實說吧,下官今日不但要護駕,還要主持公道,靖王殿下可還打算強來麼?”
靖王自認能言善辯,卻沒想到,在這大胡子麵前栽了跟頭,被他質問得一時無法辯解。
靖王一撒袖子,隻道:“反正本王有決定性證據,就算父皇醒來,他也逃脫不了製裁!”
許茂翻了個白眼,道:“那就請殿下先撤去禦林軍,下官自會搜山找到昭王,給聖上一個滿意的交代!”
靖王道:“行,本王就看你把他捉回來!”
靖王答應撤掉禦林軍,主要原因還是帶的兵馬沒有許茂多,而且這大將軍許茂是襄陽長公主的丈夫,相當於他的姑父,也是朝中極具威望的人物,此刻帶兵趕來救駕,雖然看似中立的態度,但說白了,他跟魏浟是站一邊的。
不過,魏浟摔下懸崖,至今沒找到屍骨,說不定已經死了?
把靖王和禦林軍攆走了之後,許茂皺起了眉頭,下達命令道:“放信號,望昭王能夠看到!”
陳越從後頭走來,緊皺眉頭,抱拳行了個禮,道:“將軍,禦林軍那邊說,我家殿下被逼跳下了懸崖,會不會,凶多吉少……”
“希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許茂長歎一聲,隨後定神,小聲問,“那那個人情況如何?”
那個人是指的,魏瑾。
大將軍許茂和襄陽長公主是知道魏瑾還活著的,畢竟長公主與懷穆太子是兄妹,自從當年東宮的事情發生之後,長公主也受了刺激,從此抑鬱成疾,整日吃齋念佛,關在家裡足不出戶,也不參與朝政之事……
不過,自從魏瑾和魏浟跟長公主聯係上之後,坦白了身份,想求得大將軍和長公主的相助,長公主一直對當年的事情心懷歉疚,是有心翻案的,自然答應下來。
陳越歎息一聲,微微搖頭,“他,也是生死未卜……”
魏瑾,怕是也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