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坐在車子上了,車子很快的來到郊外一家小飯莊門口停下。白綺羅對北平不熟悉,但是她上次來郊外射擊場與馮驍練槍,路過的時候倒是記住了這家小館子。
四人一同來到樓上包間,等到坐下,徐大嘴才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那個、這個……”
一時間,竟是不知說什麼才是。
白綺羅果斷:“我不想看一個如花的小姑娘變成冷冰冰的屍體,有什麼難處,說一說吧。也許我能幫忙?她不說,你說!”
徐大嘴突然被點名,他並不認識麵前的女子,但是依稀記得馮驍說過這是他未婚妻。
白家小姐?
這般一想,又覺得能夠理解了。
雖然白家小姐十分的囂張跋扈愛惹事兒,但是也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不畏強權。很多人隻記得前者,並且覺得深入人心。可是他卻覺得後者十分可貴,才是該被蓋章的好品質。
他看向了少女,女孩子的兩隻手攪在一起,許久,她咬咬唇,抬眸:“我叫孫蕊。之前在女中讀書,是徐老師的學生。我父親早亡,母親身體很不好,一個弟弟正在讀書。為了貼補家用,我經常會找一些工作。去年、去年我應聘去了慈善晚宴做服務生。”
她的兩隻手攪得更加緊,整個肩膀也帶著微微的顫抖。
聽她提及慈善晚宴,白綺羅已然生出不好的感覺,她抬手為她倒了一杯熱茶,說:“喝一點吧。”
女孩子捧起茶杯,顫顫巍巍的飲了一口,咬著唇,深深吸氣,似乎想要為自己做心裡建設。
白綺羅轉身,說:“馮驍,你跟徐老師出去一下。”
馮驍還沒動,徐大嘴倒是立刻起身拉馮驍,十分的迅速。
徐大嘴低聲:“反正你也不太想幫忙的樣子,不如我們出去抽根煙。”
馮驍:“我從來不直接幫任何女人。”
徐大嘴疑惑的看他,條件反射問:“為什麼?”
馮驍挑眉,慢條斯理:“為了避免遭遇大恩無以為報以身相遇這樣的狗血事兒啊!”
白綺羅:“………………………………”
徐大嘴:“………………”
不過他很快:“那這樣你更該出去了,彆聽人家隱私!”
兩人一同出門,白綺羅也捧起了茶杯,聲音很輕,“他們走了,你能說了吧?”
孫蕊咬著唇,又灌了一口熱茶,捏著杯子的手甚至泛起了青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慈善晚宴,那次做服務生還是很順利的,我以為……這隻是我人生中一個很小的經曆。但是原來,不是!組織者陶太太找到了我。她許諾了金錢,拉攏我去做那個……就是,妓~女。”
說到這裡,她掉下淚:“我不願意,言辭拒絕了她。並且說會告發她。結果、結果她拉攏我母親賭錢並且借了高利貸。我母親根本不識字,也不知道她怎麼就被拉攏了。她欠了好多錢,要債的每天都上門……我和我弟弟再也沒有書讀了。我弟弟甚至被高利貸打斷了腿,大夫說如果不趕緊治療,他以後就成了瘸子。他才十三歲啊,我怎麼忍心。而這個時候我娘跪下求我,求我從了陶太太。求我幫幫她,也幫幫弟弟。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那個歹毒的女人所為。我還是屈服了。”
白綺羅攥緊了拳頭,縱然早就聽馮驍說過陶三太太的為人,但是真正見到一個苦主,她還是覺得這種憤怒難以承受。
“她先後安排我服侍了三個人,都是聲名顯赫的大人物。最後這個包養了我,我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想著能夠這樣跟著他也好,總歸,家人活的好就好。可是,他也膩了我,甩了我。我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人,我真的不是。”
她急切的拉住白綺羅想要獲得肯定:“雖然已經不是什麼好女孩了,我也是可以過原來的日子了。可是陶三太太她陰魂不散,她又找到了我,她再次用我娘的借據威脅我,讓我去接觸我原來的同學,讓我選好看的,騙她們來做服務生。我被她逼得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想,也許我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白綺羅:“彆哭了。”
她捏住了手中的杯子,認真:“你都敢死,還怕什麼?”
孫蕊喃喃:“是啊,我都敢死,我還怕什麼呢?”
她重重的摳著手上的杯子,低語:“對啊,我怕什麼呢?”
白綺羅又說:“你這一年幫她做了這麼多事,沒有想辦法要回你娘的借據嗎?”
孫蕊立刻點頭:“我要了,我要了的……可是,我娘已經進入了賭博的深淵,沒完沒了……她沒完沒了的賭……其實,我不是想要讓你真的幫我什麼。隻是,我太苦了,太難受了。我身邊已經沒有朋友了,每個人都說我是貪慕虛榮咎由自取。隻有徐老師知道內情,他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可是他是一個大男人,我不知道跟他說什麼。我真的太久沒有宣泄過了。我隻想找一個人說一說,即便是說一說也是好的。”
白綺羅:“確實,我幫不了你!如果你自己立不起來,你擺脫不了你母親,沒有人能幫得了你。你做更多的犧牲,做更多的壞事兒也沒有用。因為你娘已經習慣了賭錢,現在她可以讓你從了陶三太太弄錢。以後就能讓你去做八大胡同弄錢,你再也沒有任何的前程了。如果你自己幫不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幫得了你!”
孫蕊:“徐老師也是這樣說,他也是這樣說的,可是我娘生我養我,還送我讀書,我弟弟還小,也要讀書……”
“所以你打算將來過那種迎來送往的日子嗎?賭博這種事兒是沒有頭兒的。你又確定,你弟弟感謝你做出的這些犧牲?”
白綺羅垂眸:“我知道我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不在你的位置,很難能夠理解你。但是做人不該是這樣的。陶太太那邊,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解決掉,讓她不能找你。但是,沒有陶太太,也有其他人,因為你娘就是一個無底深淵。我們既然偶然相遇,也算是有點緣分。我幫你解決陶三太太,讓你擺脫她的挾製,但是以後要過什麼樣的日子,還是要看你自己的!”
孫蕊驚訝的看著白綺羅,沒想到她敢這麼說。
“你好好考慮一下。”
白綺羅起身離開,她下樓沒走幾步就看到馮驍倚在門口眺望遠方,倒是很像一個思考者。
此時天已經蒙蒙黑了,馮驍的臉在陰影中,並不明顯,但是卻彆有幾分俊朗。
聽到白綺羅過來的聲音,他笑著回頭:“走?”
從陰影中走出,又是那個熱情開朗的眼光小青年。
白綺羅:“等我結賬。”
馮驍:“我結過了,我再怎麼也不至於這點眼力見兒也沒有吧。”
徐大嘴蹲在門口,一看他們二人出來,趕緊起身,他遲疑一下,很鄭重:“多謝二位勸她。”
不管有沒有用,他都是很感謝人家的好心。
“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不常有,你們與她並不相識尚且能在這樣的時刻幫著勸她。真的很感謝你們!”
白綺羅沒言語,直接上車,徐大嘴:“???”
馮驍立刻更上白綺羅,車子呼嘯而過。
徐大嘴:“哎媽呀,這車開的真嚇人!”
馮驍拽著車門的把手,調侃:“怎麼就氣成這樣了?她是被陶太太坑了吧?”
白綺羅:“我想打人!”
馮驍:“打誰?現在去?”
白綺羅:“!!!”
她睜大眼睛,問:“可以嗎?”
馮驍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馮驍將外套脫掉,開始挽袖子:“你說吧,看誰不順眼。哥哥幫你乾死他!”
白綺羅無語:“你說話就說話,脫衣服乾嘛啊!”
馮驍笑了出來:“這不是方便行動嗎?是不是看陶太太不順眼?我們現在去搞她!”
白綺羅踩了刹車,她偏頭看他,疑惑了一下,低聲問:“你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製止我。反而是慫恿我啊?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做。”
馮驍笑容更燦爛一些,伸手揉揉她的頭,果斷:“有氣不發出來很容易不舒服的,而且人憋氣多了也很容易給自己憋個內傷生病。如果能發出來,乾嘛要忍著?再說了,你爸從小就把你當小公主養著,不讓你受一點委屈。難道跟我在一起就要處處容忍?那麼我也沒什麼用了。要我還有屁用?作為一個男人,如若連讓自己的媳婦兒舒暢都做不到,其實也挺廢的。不管結不結婚,既然認定了你,既然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一定會讓你快樂開心。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父親後悔選了我。誰敢招惹你,讓你不開心,咱們就搞他!明著不行,我們就來暗的。從小到大,這種事兒我最有經驗。要知道,這是我挨揍無數次得來的經驗。”
白綺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說:“你倒是理直氣壯。”
馮驍:“我最起碼得讓你知道,選了我,你物超所值。”
白綺羅戳他:“你可彆吹牛了!”
馮驍:“為了證明我不是吹牛,我們去給陶三太太點顏色看看?”
白綺羅:“你又知道了。”
頓一下,她低聲:“你說,我不想讓陶三太太糾纏孫蕊,怎麼做最合適?”
其實法子有很多,但是鑒於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白綺羅還是有些不太確定自己的那些主意都行不行的。
馮驍:“嗬,給她製造新的矛盾啊,短期最有效,這樣她也許就沒有什麼機會騷擾剛才那姑娘了。不過,治標不治本。”
白綺羅:“那麼你覺得,怎麼最治本?”
馮驍垂垂眼眸,說:“如果我說了,你大抵是不會同意的。其實有時候不破不立,讓她絕望,然後徹底撕裂一切。不過這個法子,不適合承受能力差的人。剛才那個姑娘,我覺得她差不多可以承受。但是能不能看走眼又不好說了。當然,現在也有一個很簡單的法子,把她介紹給大姐。”
白綺羅鼓起腮幫子:“為什麼?”
馮驍笑:“你不擅長做的事兒,就交給擅長的人啊!大姐最會蠱惑小姑娘了!不然陸係那麼多光棍怎麼結婚的啊!你這人性子直不適合做開解人的事兒,但是大姐可不是。她是粗中有細的,你把人介紹給她,她肯定能幫你處理好!”
她歪頭盯著他,好半響,說:“你這分析猛如虎啊!”
白綺羅發現,自己其實挺不了解馮驍的,他看似玩世不恭,但是好像什麼事兒都沉著在胸。並且很快能分析出個所以然。而且,看他今日和女人也很疏離,倒是很難明白他為何會傳出放蕩不羈、留戀花叢的混不吝名聲。
她突然間就向前了一些,靠他有點近,眼睛大大的盯住他:“你這麼小心謹慎,為什麼會有很惡劣的不好名聲?”
“什麼不好名聲?”
白綺羅挑眉:“花心大蘿卜,風流不羈混蛋浪子!”
馮驍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微顫,他低沉的笑了一聲,說:“還不允許我少年時期不懂事兒?再說,傳言這種東西之所以叫傳言,就可真可假。許多事兒,總是要親自感受一下的。道聽途說,可不準哦!”
白綺羅靠他更近了一些,“那關於你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馮驍的手搭在了白綺羅的肩膀上,他幾乎可以看到她臉上細潤的小絨毛,他眨眨眼,含笑:“你猜呢?”
他的手下滑,突然就摟住了她,額頭抵著她曖昧帶笑:“猜對獎勵你一個吻!”
白綺羅微微眯眼,馮驍微笑:“敢不敢猜?”
激將法!
白綺羅正要說話,一道車子的大燈瞬間亮起,筆直的打了過來。
馮驍蹙眉轉頭望向正前方…………………………嶽父大人的死亡凝視!
白修然下車,轉身去了後備箱,接著取出鐵棍,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