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完完全全地理解你了。
——也許依然有一些想法是我不能完全共情的,她這麼想著,但我確實真正明白了你的過去和未來。
蘇琳抬起頭注視著過去的戀人。
此時此刻,牠沒有臉和表情,身體都像是某種頂盔摜甲的黑鐵雕塑,談不上美醜。
但她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很美麗的東西。
——不僅是在深淵似的海底閃耀的磷光,而是這些迷人誘餌的象征,牠本身就是某種造物的奇跡。
“改變身體形態呢?”
她好奇地問,“譬如說你從鋪滿海底的尺寸,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某種進化來的能力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
表麵上看,這對牠的生存好像沒有什麼增益作用,無論牠變成什麼樣子,始終都會需求同樣的能量。
然而,如果牠以本體形態在地表上活動,很難避開災嵐的閃電。
如果牠變小了,那可能直接就從閃電縫隙裡漏過去了。
蘇琳嘴角抽搐,“竟然真的是這樣?”
“不然呢?”
“我還以為災嵐在尋找你們的時候,也有某種精神上的互相感受,譬如隻要近到一定距離——”
利伽冷漠地吐槽她:“你以為那是什麼?熱追蹤閃電嗎?”
蘇琳反唇相譏:“——你有紅外能量嗎?就算那東西是熱追蹤,你也不熱啊。”
不過,想想她所知道的未來,至少有九個天神族、即未來的蟲神逃出生天,而且最終整個宇宙裡存活的生物僅剩他們。
也就是說他們要麼毀掉了災嵐,要麼災嵐因為某種外力死了。
當然也許這時候他們隻是逃掉了,後來變強了再回來和災嵐大戰三百回合。
蘇琳隻知道結局也沒法推測事件的順序,“你說你也想離開這個星球,那你有沒有想過計劃,關於如何逃出去?或者怎麼打敗它?”
前者可以單獨發生,也可以建立在後者成功的基礎上。
利伽:“當我比它強的時候,我就可以毀滅它,不需要任何計劃——就像它曾經對其他人做的那樣。”
蘇琳:“好吧——”
從邏輯上說好像沒問題哈。
“你的意思是,你就一直在海底進食,然後終有一天你就會比它強?你可以判斷你們之間的強弱嗎?還是必須要戰鬥之後才知道?”
利伽:“每次星暴雲降臨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到它的力量,也能預判我們之間的勝負。”
蘇琳:“哦。”
她也不再糾結具體是怎麼做到的了。
不同的生物之間,總有一些彼此難以學習甚至理解的能力。
譬如說蟲神們的力量,或許根本就沒法用人類所能理解的語言去解釋的,非要去弄明白也沒什麼意義——因為這可能就是無法做到的。
蘇琳陷入了另一個困境中。
災嵐的本體,無論是從人的視覺裡,還是在飛船的偵測係統裡,都很難被搜尋到。
它就像是一個隱形人,隻有伸出來的那部分手臂和手指——星暴雲和閃電,能被人用眼睛看到。
但是,它對其他的生物,譬如特羅索人或是科瑞斯人,並沒有興趣。
因此他們的飛船來去自如,從未卷入什麼莫名的漩渦裡。
表麵上看,蘇琳的離去應該也不受限製。
然而,忽略其他的因素,這件事也不是萬無一失的,鑒於她身上有著死淵的能量,死淵又是蟲神們的造物。
——如果災嵐能感知這種能量,把她也當做食物呢?
按照利伽的說法,牠誕生的時候,體型也不像現在這麼大,顯然災嵐不是非要挑選那種能鋪滿海底的生物。
除了這種擔憂之外,蘇琳也不太想就這樣離去。
當她走了之後,利伽會怎麼樣?
按照潮汐號指揮官的說法,特羅索人和魅影族的滅星艦相遇之後,他們的武器對撞所產生的熱量,可能會毀滅這個星係裡的各種天體。
她心裡隱隱升起一種猜想。
——如果這些星體都被毀了,那麼蟲神們肯定也紛紛被從巢穴裡炸出來,無論他們先前的計劃是怎樣的,都要被迫開啟屠殺宇宙的事業。
當然,或許災嵐也因此受到了重創。
這場戰役大概就是轉折點了。
蘇琳想到這裡,又不太確定如果自己留下能否扛過去。
忽然間,通訊麵板光芒閃動。
飛船艦橋裡亮起警示的燈光。
——這並非是受到攻擊,而是來自不明線路頻道的重要信息,提示接受者要小心時被駭入。
蘇琳從沉思中驚醒,查閱了一下,發現果然是來自潮汐號的通訊。
隻有一行簡短的文字,通用語,下麵寫著指揮官那串音節拗口的長長的署名。
“先驅三號的主反應堆已經點燃,離開那顆星球,否則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