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觸碰到了拉法埃萊的手指。
拉法埃萊繃著臉,目光下瞥,隻見到一個跟剛出生的小老鼠差不多大,長得也很像是剝了皮的小老鼠,渾身紅彤彤的小家夥正用跟拉法埃萊指甲蓋差不多大小的小手緊緊地抱住他右手,小小的身體因此懸在了半空中,兩條跟牙簽差不多的小腿還挺活潑地前後晃了晃。
哪怕拉法埃萊知道此刻這個已經化為嬰靈的小家夥早不複在母體內的脆弱,好吧,比起其他魂靈而言還是很脆弱,但不會因為抓不住他的手指而掉在地上摔死……好吧好吧,這個小家夥已經死了,以及這個小東西長得可真醜啊,但拉法埃萊仍是小心翼翼地彎曲手指,免得這個小家夥一個沒抓緊,“啪嘰”一下掉到了地上。
對於幼崽,拉法埃萊不能說多愛護,他自己完全沒有養育幼崽的興趣,但他對幼崽的態度絕對要比絕大多數成年人要好,尤其這個小家夥還是他這一世的弟弟。
隻是,寬容歸寬容,一想到自己被這麼一個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要碎了一地的小家夥纏上,拉法埃萊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他完全不會養孩子啊,還是這麼一丁點大的孩子!
即使是作為普利茅斯領主的上一世,拉法埃萊至死不曾結婚,也不曾跟任何女人有過身體上的親密接觸,男人倒是有一個,但他們兩個又造不出孩子。
最重要的是,在母體中五個月不到,渾身皮膚紅彤彤,麵部五官輪廓都不怎麼鮮明,隻是勉強有眼睛鼻子嘴巴的小家夥實在是太小了,哪怕嬰靈已經是鬼魂了,拉法埃萊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
他又沒有養過鬼!
拉法埃萊默然地看著抱著他手指吸來吮去的小家夥,片刻後,他目光森然地看向那個黑人巫師。
都是他的錯!
雖然這是一個罕見的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就凝聚出來的純白靈魂,靈魂純白的程度超過了一般的新生兒,即使夭折卻還眷戀著母親不願離去,本能地留在了屍體之中,但隻要儀式操作得當,消除了嬰孩的眷戀與不舍,他應該可以繼續自己下一世的旅程的。
都是因為這個黑人巫師的鬼儀式,羈留了這個靈魂,讓他變成了嬰靈!
如果不是因為拉法埃萊不想嚇到薇薇安·哈蒙和本·哈蒙,他現在就要出手將這個巫師打個半死。
職業道德呢?
職業道德呢!!
拉法埃萊麵無表情地看著重傷咳血的黑人巫師,他明明想要憤怒地將他們一家趕出去卻還得在拉法埃萊威脅的目光中強打精神來應付本·哈蒙和薇薇安·哈蒙的問話,竭力使這對夫婦相信儀式是成功的,是花了他血本地成功。
他們的孩子已經上天堂了,幸福地得到永生了,才沒有流著口水抱住他們家大兒子的右手不放!
嗬。
黑人巫師此刻認定了拉法埃萊就是故意過來找麻煩的,那個小嬰兒的靈魂就是引他上鉤的魚餌,這特麼就是所謂的釣魚執法!
偏偏他身受重傷,完全不是破壞了他儀式的那個年輕巫師的對手,不得不耐著性子跟他們虛與委蛇。
等著的,都給他等著!
黑人巫師心中氣得發瘋。
薇薇安·哈蒙在反反複複地確認後終於放下心來,她看著房間裡唯一能夠稱得上完好的棺槨流淚,不知道她家大兒子的右手上就掛著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那個紅彤彤的小家夥一邊緊緊地抱住拉法埃萊的手,他本能地覺得這個人能夠帶給他安全,但他又想要靠近懷抱著他幾個月的母親。
嬰靈尚未發育完全的大腦想不了太多的東西,他隻能扒著拉法埃萊的手,眼巴巴地看著薇薇安·哈蒙,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咿呀聲。
拉法埃萊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走上前,抱住了這一世的母親,順便將那個小家夥丟到薇薇安·哈蒙的肩膀上,溫聲道:“薇薇安,他與我們同在,無論何時。”
本·哈蒙沉默地抱住了薇薇安·哈蒙的肩膀。
“我知道,我知道。”薇薇安·哈蒙哽咽地點頭,而後俯身親吻小小的棺槨。
她沒有看見,一個紅彤彤的小家夥就掛在了她的肩膀上。
被拉法埃萊扔到薇薇安·哈蒙肩膀上時,那個小家夥立刻抱住了薇薇安·哈蒙的脖子,還挺驚慌失措地看了拉法埃萊一眼,他在本能地畏懼著之前的黑暗恐怖。
好在,拉法埃萊離他不遠,這才讓他微微放下心來。
既然儀式已經順利完成,哈蒙夫婦準備帶上棺槨去選好的墓地下葬。他們並沒有邀請其他人參加這一場葬禮,隻有他們一家三口。
為這個小家夥抬棺的將會是本·哈蒙和拉法埃萊。
墓碑上,這個小家夥隻會有姓氏,不會有名字。
因為名字會將這個過於幼小的靈魂牽絆在人世,而無法去往天堂享受永恒的平靜喜樂。
……嘖,這是那個黑人巫師的說法,拉法埃萊不屑一顧,並即興給這個掛在薇薇安·哈蒙脖子上的紅彤彤小家夥取好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