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拉法埃萊倒是有把握封印文森特的天賦，讓他看不到隱藏在陰影裡的鬼魂，但這隻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躲避，從來不是一個好辦法，這個世界並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
說起來，上輩子拉法埃萊在發現自己是教廷針對的巫師時，他倒是相當坦然，半點也沒有驚慌，反而很有效率地掌握了這個力量。
可能是因為他神經比較粗吧，他對於隱藏在陰影裡的鬼怪存在接受良好，從來沒有怕過什麼。
文森特·格瑞心動了。
這些年他被那些鬼嚇得跟個鵪鶉似的，沒少擔驚受怕，還挨了不少罵，被叫做怪胎什麼的，如果能反擊，哪個男子漢想要逃離啊。
拉法埃萊跟文森特說話的時候，靠在窗邊的泰特忽然蹙眉，神情染上了厭惡，低聲道：“是他。”
“泰特？”
雖然在跟文森特說話，但注意力始終分了一大半在泰特身上的拉法埃萊立刻抓住了心上人情緒的變化。
泰特閉了一下眼睛，道：“……沒什麼，是哈蒙先生回來了。”
拉法埃萊走到窗邊，果然看到了走進大門的本·哈蒙，不遠處還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爵士帽的男人。
那個男人大半張臉遍布著燒傷後的瘢痕，身體也向著一邊佝僂著，顯然燒傷不僅僅存在於他的臉上。拉法埃萊敏銳地察覺到，泰特的厭惡針對著的就是那個男人。
拉法埃萊看在眼裡，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握住泰特的手，在臉色有些陰沉的本·哈蒙大步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打了聲招呼。
看到拉法埃萊後，本·哈蒙麵上的冷凝才褪去些許。
他和薇薇安都不介意這棟房子之前發生的那一場血案，但這不代表他們不介意這棟房子裡發生的二十多起血案。
他們在經曆幾天的思考外加拉法埃萊表達出對這棟房子的強烈喜愛後冷靜地麵對這棟房子是城市恐怖觀光之旅的著名景點，但這不代表有人在本·哈蒙麵前唧唧歪歪，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就差將這棟房子描繪成地獄之門時還能夠保持冷靜。
什麼叫做這棟房子有著讓人瘋狂的魔力，想要保命就得離開這棟房子？
彆說他們短時間裡沒有搬家打算，事實上，哈蒙家目前的財政也無法支持他們再次搬家，本·哈蒙快被那個叫萊瑞·哈維滿口的胡話氣炸了。
有些事情，哪怕他並不相信，但總是被人說來道去，他心中也會紮上一根刺。
……
拉法埃萊和泰特回到庭院裡。
“拉菲。”泰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沒有辦法離開這棟房子。”
拉法埃萊一下子笑了起來，道：“放心好了，我有辦法。”
“西野中學……我可能並不能……”泰特眉頭緊皺，他在那裡待了兩年，十多年前殺了十五個人，那所學校裡會有很多認識他的人。
他仍是下意識不願讓拉法埃萊知道他曾經乾出來的事情。
“那就換學校。”拉法埃萊斬釘截鐵地道，反正還沒有開學，換個高中還不簡單，這比不上學要好操作許多。
“拉菲。”泰特忍不住開口道：“你……外表是能夠騙人的。”
拉法埃萊看向泰特。
泰特的嘴唇發白，他的神情猶豫，但仍是繼續道：“我……我並不是你想象得那個樣子。我覺得，等你發現我的真實後可能會討厭我。”他的目光遊離，喃喃：“不，是一定會討厭……”
他知道的，拉法埃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泰特的話還沒有說完，臉側溫軟的觸感就讓呆愣地看向拉法埃萊，目光發懵。
“抱歉啊，泰特。”拉法埃萊的手指輕輕捏了捏泰特一側的臉頰，這嬰兒肥真好捏，笑眯眯地道，“都是泰特剛才的表情太過惹人憐愛，所以我才一時沒有忍住。”
泰特：“……哦。”
“還有啊，泰特。”拉法埃萊深深地看向生前死後一直都在糾結的少年，慢慢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看到真實的你？”
泰特愣住。
拉法埃萊一根根攏住泰特的手指，目光溫和，道：“有我在，這一次你不會迷路。”
他得看著這個一眼沒看到就搞出大事件的小混蛋！
所以這一回，他不會讓他迷路。
胸腔中，沉寂多年的心臟，忽然奮力地跳動起來。
泰特猛地伸出手，用力地攥住拉法埃萊胸前的衣服。他低下頭，額頭抵在了拉法埃萊的胸口處。他用力地呼吸著，緊閉的眼眸沁出冰涼的液體。
“我……”他的聲音艱澀而痛苦，情緒幾近崩潰，“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的心裡住著惡魔，他明明想要將那個惡魔牢牢地關在心底，可有些時候，他卻近乎瘋狂地放任著心中的惡魔。
他痛苦於自己對彆人的傷害，可有的時候，他卻能夠在這種傷害裡肆意大笑。
他恨康絲坦斯，恨他的母親，但他知道，他最恨的人是他自己。
拉法埃萊眼睫微垂，他伸出手，慢慢地抱住情緒失控的少年，緩聲道：“不要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
***
本·哈蒙與文森特·格瑞的談話治療，順利得不可思議。
談到了一半，本·哈蒙差點沒忍住去翻文森特·格瑞的病例，想要對照一下病例那個情緒失控有幻想症的自閉男孩跟眼前這個目光明亮，精氣神十足的小男孩是不是一個人。
文森特·格瑞那些病，完全就是被無時無刻不在騷擾著他的鬼魂們和父母老師同學的不理解逼出來的。如今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天賦，心裡還琢磨上了怎麼對那些鬼魂報複回來，他自然會恢複這個年紀男孩本有的活潑開朗。
雖然他依舊堅信黑暗裡鬼魂的存在，但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愛幻想是很正常的事情，等他長大了就會明白，這是一個科學的世界。
聊了一個小時，本·哈蒙發現這孩子沒有什麼問題後，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完全不需要浪費時間了。
鑒於一個小時後才會有人接文森特·格瑞，所以那孩子滿臉渴望地看著本·哈蒙，表達了自己想要跟拉法埃萊哥哥玩一會兒的看法時，本·哈蒙問過兒子的意見後就將人交給了他。
趁著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拉法埃萊簡單測試了一下文森特·格瑞的天賦。
文森特·格瑞不是巫師，他沒有魔力，用不了魔咒，但一些配合著道具的咒語隻要施法的手勢和拉丁語咒語的節奏韻律對了，不需要魔力也能夠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隻可惜，文森特·格瑞太小，認識的單詞都十分有限，更何況是拉丁語。
文森特·格瑞看著那寫了十條驅魔咒語的羊皮紙，眼睛不禁冒出蚊香圈。
這個，拉法埃萊就不負責了。
不過，拉法埃萊送給了文森特一個護身符。
蘊含著強大守護力量的護身符，雖然文森特·格瑞依舊能夠看到那些鬼魂，但憑借著這個護身符的力量，他們無法對他造成傷害，同時，一個強有力的“走開”，他就能夠驅逐那些鬼魂。
他可以一直用著護身符保護自己，也可以在某一天學會那些咒語，讓自己變成一個“鬼見愁”。
這會是他自己的選擇。
在文森特·格瑞被他家鄰居接走後，拉法埃萊找到了本·哈蒙，說出了自己想要換一所學校的意願。
他拿出來的理由十足無理取鬨，就是不喜歡西野中學。
更無理取鬨的是，本·哈蒙同意了。
用本·哈蒙自己的話就是——
拉法埃萊從小到大著實讓人太過省心，一點也沒有養孩子時的甜蜜負擔，難得拉法埃萊提出一個要求，彆管有理無理，隻要不違法犯罪，他怎麼可能拒絕。
薇薇安·哈蒙深以為然。
除了沒有猶豫地應下了拉法埃萊換學校的要求外，本·哈蒙還給了拉法埃萊一個驚喜。
兩天後，即8月16日星期日這一天，馬裡蘭州巴爾的摩的湖邊畫廊即將舉辦一場私人畫展，僅向持有邀請函的客人開放，而本·哈蒙收到了湖邊畫廊的邀請函。
拉法埃萊的眼睛當即就是一亮。
“是萊克特博士名下的湖邊畫廊？這一次會有他的新作品嗎？”
拉法埃萊說的萊克特博士，指的是心理學界最有影響力的心理醫生，漢尼拔·萊克特。
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漢尼拔·萊克特不僅在自己的學術領域成就斐然，音樂、繪畫、藝術品鑒賞，樣樣都是大師級專家。
最讓人驚歎的是，漢尼拔·萊克特還會做飯，而且做飯的水平不遜色於成名的大廚。
真心誠意地說一句，能夠品嘗到漢尼拔·萊克特親手烹飪的美食，那是一種視覺、嗅覺和味蕾的多重至高享受。
比如那個聖雅克扇貝，兩年前吃過一次的拉法埃萊真是念念不忘。雖然薇薇安後來也做過一回，但彆讓薇薇安知道——口感差太多了，雖然本覺得薇薇安做得很好吃，但拉法埃萊仍是不免興致缺缺。
雖然他不挑食，但吃過美味佳肴後還讓他吃同款的清粥小菜，這是不是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