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埃萊對鬼魂的印象裡停留在他們的種類上, 至於滯留人間鬼魂的生活習慣和需求, 拉法埃萊完全是從泰特開始,一邊觀察一邊收集資料的。
拉法埃萊之前看過的古籍裡也沒有鬼魂能吃什麼,喜歡吃什麼的介紹啊。原諒拉法埃萊自己, 以及他之前的巫師們, 對鬼魂的秘密生活沒有興趣, 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的鬼生大事。
被那棟房子所桎梏的鬼魂能夠切換虛實, 拉法埃萊試過, 他們在顯形的時候,靈魂呈現的是一種實體化的模樣。雖然觸手冰冷, 但是真實存在的。
拉法埃萊之所以會拉著泰特分享美食, 是因為上輩子的泰特, 也就是菲尼克斯,那是一個小吃貨。
菲尼克斯嗜甜如命, 除了雞肉以外的食物, 刷上一層蜂蜜, 澆上一點甜果醬就能嘴不停。那架勢,把當時負責安排拉法埃萊一日三餐的女管家塞布麗娜·布朗都嚇到了。
她曾經憂心忡忡地表示,菲尼克斯如此嗜甜不利於健康。雖然菲尼克斯是一個有些過於清瘦的少年, 但這麼吃下去, 難保他會不會變成一個又肥又圓的大胖子。
拉法埃萊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 塞布麗娜·布朗與菲尼克斯之間進行了差不多一年的甜食攻防戰, 之所以是塞布麗娜·布朗出麵, 是拉法埃萊有時候實在難以麵對菲尼克斯可憐巴巴的目光。
不知道的還以為拉法埃萊怎麼虐待菲尼克斯了, 明明隻是不給甜食吃而已。
隻可惜,塞布麗娜·布朗的強硬也隻維持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就丟盔卸甲了——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菲尼克斯上樹掏蜂蜜,被一群憤怒的蜜蜂追著叮,就為了那一口蜂蜜。
她嚴格限製了菲尼克斯每天甜食的攝入量,一日三餐的麵包、肉類和蔬菜必須都吃光了才能夠吃甜食。
後來,拉法埃萊和塞布麗娜·布朗見菲尼克斯不管怎麼吃,那身子骨都沒有什麼變化,大量的食物下了肚也不見得有絲毫隆起,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拉法埃萊本以為這輩子的泰特跟上輩子一樣,是一個嗜甜如命的小吃貨。
一開始的牛排,泰特吃得淡定,拉法埃萊並不意外。
上輩子菲尼克斯就不愛吃肉,牛羊肉勉強,海鮮好一些,雞肉是一口也不吃。拉法埃萊趁著泰特睡覺的時候仔細給他檢查了一下身體,這身子骨比上輩子還要糟糕,那還是多來些肉食補一補身體吧。
結果可想而知,看泰特吃牛排的樣子也不像是愛吃。
拉法埃萊沒能狠下心,第二天就換了奶油蛋糕。
結果,依舊那麼淡定。
拉法埃萊看不出異常就怪了。
隨後,他去找了房子現在的女管家莫伊拉·奧哈拉確定了一下。
莫伊拉·奧哈拉在哈蒙家工作了二十多天,再粗心也意識到了這家人的不尋常。
完全拒絕了康絲坦斯·朗頓進入的房子,打不破的盤子杯碗,無視了鬼魂幻術的夫妻,能說人話的貓,騎著貓在房間跑來跑去的鬼魂嬰兒,還有跟泰特混在一起的拉法埃萊。
哪怕沒有今天拉法埃萊出手將雙胞胎搗蛋鬼倒掛在鐵藝門上,莫伊拉·奧哈拉也意識到了拉法埃萊·哈蒙的不同尋常。
她完全收斂起來以往對付男人的手段,仿佛她出現在這一家人麵前,真的就是為了得到一份賺錢的工作而已。
在拉法埃萊向她詢問人類食物之於鬼魂的口味時,莫伊拉·奧哈拉沒有驚訝,也沒有隱瞞,坦然告知了拉法埃萊一切。
拉法埃萊與泰特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看在眼裡,也希望這個她基本上看著長大卻被命運所苦的孩子能夠得到幸福。
人類與鬼魂的戀情,仿佛隻有人類變成鬼魂這一條出路。
但巫師不同。
當然,莫伊拉·奧哈拉也希望,有朝一日,拉法埃萊能夠讓他們從這棟房子解脫出來。
彆看拉法埃萊今天隻是抬手一拂,輕輕鬆鬆給泰特套了個指環,既給了他脫離那棟房子的力量,又讓他恢複了味覺。實際上,這枚小小的指環裡麵刻印著相當複雜的多重陣法,一環套一環,因為指環材質無法全盤承受拉法埃萊力量而刻壞了材料堆成了小山,最終還是讓拉法埃萊以自己的鮮血強行提升了材料的品質,最終才將他構想的多重陣法全刻印進去。
房子的束縛之力之所以攔不住泰特的腳步,是因為這枚指環與拉法埃萊的力量相呼應,泰特在某種意義上,等同另一個他,是還活著的人,所以房子的束縛之力才沒有阻攔他。
泰特能夠品嘗到食物的美味,也是因為拉法埃萊分享了味覺。
如果指環的一切作用與他預期的一樣,那麼兩個小時內,但凡拉法埃萊品嘗過的食物,同類型的,泰特也能夠品嘗到它們的滋味。
不過這個,拉法埃萊沒有告訴泰特的必要。
反正拉法埃萊不挑食,跟泰特吃一樣的食物也不覺得勉強。
“抱歉,拉菲。”泰特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他隻是不想讓拉法埃萊擔心。然後,他抬眸看向拉法埃萊,笑了起來,道:“謝謝。”
“不客氣。”拉法埃萊托著下頜,眼含笑意,“這是我的榮幸。”
說著,拉法埃萊將裝著荷蘭汁青口貝的盤子往泰特的方向推了推,道:“這個也好吃,多吃一點。”
趁著泰特專注於芝士焗龍蝦的時候,拉法埃萊將自己這邊的海鮮嘗了一個遍,不管泰特吃哪種海鮮都沒有問題。
泰特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世界裡。
等拉法埃萊和泰特走出這家海鮮餐館的時候,落日的餘暉僅剩下遠處天海相接的一線,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單是晚餐,拉法埃萊就和泰特吃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如果不是泰特堅持,拉法埃萊本想再點一份套餐的。
拉法埃萊十分想要知道,泰特多吃一點,他的身板能不能壯實一點。
在拉法埃萊看來,泰特瘦得讓他揪心。
泰特揉了揉肚子,這回他是真的撐到了。如果不是真切感覺到了這種飽腹感,泰特也難以想象,鬼魂原來也能夠感受到這種感覺。
很……稀奇。
拉法埃萊也不急著去酒店,他和泰特在沙灘上慢悠悠地走著。拉法埃萊還抽空發了個短信,對那邊不知二人世界不知進行到第幾步的薇薇安發了短信,表示自己已經抵達了洛杉磯機場。
做戲嘛,怎麼說也得做個全套。
五分鐘後,薇薇安回了信息,讓拉法埃萊明天抵達巴爾的摩的時候務必電話通知他們一下。
拉法埃萊痛快地應了。
應付完遠在洛杉磯的父母,拉法埃萊注意到泰特的腳步越來越慢。他微微側頭,目光錯也不錯地眺望著遠處天空與大海交彙的地方,那裡還殘有一線金紅色。
拉法埃萊看向泰特,發覺泰特黑色的眼眸裡,有什麼一點點亮了起來。
“好美……”泰特喃喃,“我怎麼從來沒有意識到,落日也可以這麼美……”
簇擁著那一絲光亮,仿佛正在送彆的夜色,也靜謐得溫柔動人。
拉法埃萊挑了挑眉,道:“風景美不美,其實也得看陪你看風景的人,不是嗎?”
泰特轉過頭,看向拉法埃萊。
拉法埃萊唇角微翹,一臉淡定。
片刻後,有些出乎拉法埃萊意料的是,泰特直接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拉菲。”
從前的泰特,根本不相信地獄與天堂,隻要一個人就能夠改變。
現在,他相信了。
自從有了拉法埃萊,他真的找到了天堂。
他的靈魂得到了可以休憩的港灣。
拉法埃萊看著近在咫尺的泰特,舔了舔嘴唇,低聲道:“我覺得,現在特彆適合做一件事。”
泰特飛快地眨了眨眼睛,他咽了咽口水,即使周圍的沙灘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他的聲音也下意識壓得低低的,道:“同感。”
拉法埃萊笑了起來,他伸手按在泰特的肩膀上,而後手掌十分自然地後移,握住了泰特的後頸處,還輕輕地捏了捏。
泰特的肩膀抖了一下,頭皮微微發麻,莫名有一種貓科動物被捏住要害而無所適從的感覺。但他下意識揚起臉,雖然目光有些遊移,但眼角總有一絲餘光牢牢鎖定了眼前金發藍眸的少年。
感謝身為鬼魂的好眼神,即使天色現在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他依舊能夠看清拉法埃萊的臉,看得到他眼底的溫柔繾綣。
泰特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一點,但他整個人就是僵住了,胳膊抬不起來,腿也邁不動,唯有脖子還好一點,勉強讓他抬起一點,不至於讓自己顯得太過木訥被動。
果然,他在上高中的時候不應該整天琢磨太過哲學的東西,錯過了很多成長的機會,以至於現在,他表現得跟一截木頭沒有什麼兩樣!
木頭有什麼好親的?
枯燥,乏味。
那口感,難咽得讓鬼心生絕望。
於是,此時此刻,泰特對自己的表現絕望了。
他蠢到家了!!
注意到泰特的表情,拉法埃萊唇角的弧度是壓也壓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