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格雷厄姆的計劃簡單而又粗暴,既然這些人想要獻祭她的家庭換來派蒙王的降臨,那麼,今天她就帶著這群人一起下地獄。
她本來就是一個瘋女人,瘋起來的時候,她毫無畏懼。
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將那群瘋子忽悠到了家這邊,學校那邊的丈夫和兒子卻沒有在那家意大利風味餐館等她。
他們在超市裡買了一些食材後,開車回家。
因為彼得平生第一次想要帶兩個朋友——拉法埃萊·哈蒙和泰特·朗頓——回家做客,他不想去那什麼意大利風味餐館,隻想要母親親手做的晚餐。
這是彼得急中生智拿出來的借口,卻讓史蒂夫·格雷厄姆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緩和安妮和彼得之間關係的好辦法。與其在餐館裡用餐,不如在他們的家裡,安靜又溫馨。
他被彼得說服了。
史蒂夫在車裡給安妮打了電話,想要告訴她這件事,但正在家裡迎接那些人的安妮·格雷厄姆早早地將電話線拔掉,手機設置為關機。
她不準備報警,這些事情不是警察能夠解決的。
她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的家人。
她計算的時間裡,等史蒂夫和彼得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她已經跟這群人一起化為灰燼。
坐落在郊外林區的彆墅,遠離人煙,為了保證安全,他們家的安保係統無疑是最頂級的那種。隻要這群人進到屋子裡,她就能夠第一時間封鎖整棟彆墅。然後打開天然氣的開關,讓易燃的氣體充斥在整棟房子裡,一槍,“砰”地一聲,一切煙消雲散。
從此之後,再沒有人能夠傷害她的丈夫和孩子。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隻是,安妮·格雷厄姆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那群人因為飄過來的天然氣泄漏時特有的臭氣和她手中打開了保險栓的手-槍而驚慌失措,就像是一群被開水淋得吱吱慘叫的老鼠時,變故陡生。
安妮·格雷厄姆想要扣動扳機的手指,竟然怎麼也動不了。
她瞪大了眼睛,分明有一種力量正在與她想要扣動扳機的手指所對抗,讓她那根手指從曲起的狀態慢慢地伸直。
手-槍,哐當一聲從她的手中掉落在地板上。
邪教徒中立刻有人衝到廚房裡關閉天然氣,然後打開窗戶通風。剩餘的人沒有對安妮·格雷厄姆展開報複,雖然他們恨這個瘋女人恨得牙癢癢,但他們仍是選擇跪倒在安妮的麵前。
不是為了她,而是剛才阻止安妮開槍的那個存在。
安妮·格雷厄姆目眥欲裂,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逐漸在她麵前顯露身形的存在,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地道:“查、查莉?”
身穿橘色外套的女孩一臉漠然地看向安妮·格雷厄姆,眼中沒有半點麵對母親時的溫情。
她不是查莉·格雷厄姆,而是派蒙王選擇的第一容器。
她的靈魂是派蒙王的第一層容器,而彼得的軀體則是派蒙王的第二層容器。唯有他們合二為一,真正的派蒙王才會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安妮,我的女孩。”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安妮·格雷厄姆耳邊響起,隨即臉邊傳來黏糊糊的觸感。她猛地轉過頭,卻見到一顆半腐爛的頭顱出現在一旁,分明是她母親艾倫·特伯·利的臉。
艾倫·特伯·利舔了舔嘴唇,屍斑遍布的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喃喃著道:“為什麼你總是不聽話?”
安妮·格雷厄姆陡然瞪大了眼睛,她的嘴巴張開,尖叫出聲。
***
因為家裡這邊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安妮·格雷厄姆的手機也關了機,史蒂夫·格雷厄姆不免想起中午時安妮給他打的那個電話。
真情告白,脈脈溫情,他當時滿心寬慰,以為他們家終於能夠越過那一道坎兒,但現在,他卻是越想越是不安。
他雖然心中不安,但麵上卻沒有表露出半點來。他看了一眼後車鏡,後車座上是他兒子今晚的客人。
他是一個精神病醫生,看人很準,這兩個年輕人,不僅有著出眾的外表,骨子裡的教養也是極佳,明顯不是普通家庭能夠養出來的,他很欣慰兒子能夠交到這樣的朋友。
隻是,他現在有些摸不清家裡的狀況,就這樣帶客人回家,會不會發生一些失禮的事情?
應該不會吧。
或許,安妮隻是專注於工作沒有聽到電話鈴聲呢?
或者,她正忙著打扮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手機關機了。
史蒂夫·格雷厄姆定了定神,他不動聲色地踩下油門,加速向家的方向駛去。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等史蒂夫·格雷厄姆趕回家的時候,他這一次所用的時間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半個小時不到就抵達了林地住宅區。
後車座上的拉法埃萊搖下車窗,瞥向前方的天空。
現在才下午四點,距離天黑至少還有三個小時,但這邊的天色,隨著車子駛入林區越發得晦暗下來。烏雲黑沉沉地聚在一起,籠罩著前方那棟彆墅。
冷眼瞧去,那棟坐落在林邊的小彆墅簡直就像是惡魔的血盆大口,正待擇人而噬。
拉法埃萊微微眯起眼睛,前方天空聚集而來的烏雲,可不是普通的天氣變化,那分明是太過濃重的黑暗氣息聚集在一起,氤氳成雲後的狀態。
其實,不隻是格雷厄姆家,如今的哈蒙家,如果將那些束縛鬼魂的黑暗力量全部釋放開來,造成的視覺效果絕對比眼前這個還要驚人。
眼下的格雷厄姆家,不過是因為建房的材料僅是普通,攏不住那些黑暗力量,這才造成了這樣的異象。
有時候,聲勢太大,未必是好事。
如此異象,附近的巫師術士很容易感應到。如果有心要管,打破這個召喚儀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史蒂夫·格雷厄姆也注意到了天氣的變化,但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黑暗力量的緣故,隻以為這是天氣的驟變。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對拉法埃萊和泰特道:“放心,一會兒叔叔送你們回家。”
他們家離市中心比較遠,除了私人轎車以外根本沒有彆的交通工具。既然請人來這裡做客,自然也得送人回家。
拉法埃萊收回目光,笑了一下,道:“謝謝。”
比起史蒂夫·格雷厄姆的無知無覺,已經因為招魂儀式被派蒙王基本預定了身體的彼得·格雷厄姆在車子開進這邊的住宅區就有些坐立不安,越是靠近他們家,彼得·格雷厄姆就越是不安,手指痙攣似的抖個不停,哪怕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也無法停止顫抖。
史蒂夫·格雷厄姆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彼得·格雷厄姆的異狀,連忙問道:“怎麼了,彼得?哪裡不舒服嗎?”
“爸爸……”彼得·格雷厄姆快哭了,他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隻覺得某種可怕的東西如潮水一眼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後車座的拉法埃萊忽然傾過身,抬手拍了一下彼得·格雷厄姆的肩膀,笑著道:“不用緊張,隻要你做的不是黑暗料理,吃一兩口還是沒有問題的。”
彼得·格雷厄姆緊繃的肩膀陡然放鬆起來,他喘了兩口氣,勉強笑了一下。
“你做?”史蒂夫·格雷厄姆驚訝地看了一眼兒子,旋即連忙轉頭看前方的路,口中道:“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做飯,彼得?”
彼得·格雷厄姆乾笑兩聲,道:“……牛奶泡餅乾的技巧,我還行。”
史蒂夫·格雷厄姆:“……”
大老遠請人回家就吃牛奶泡餅乾?
幸虧安妮和他都有點手藝,不至於丟人丟到外麵去。
拉法埃萊衝一旁的泰特聳了聳肩。
泰特勾了一下唇角。
眼見著車子就要駛入彆墅庭院的範圍,一旁的林子裡忽然衝出來一個沒穿衣服的老頭。
老頭頭發花白,滿身肥肉,身上不著片縷,大步跑動的時候身上的肥肉直抖,他就那麼直直衝到了車前,不小心瞥到之後隻覺得刺眼。
史蒂夫·格雷厄姆被嚇了一跳,連忙猛打方向盤並踩下刹車。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中,車子險險地避開那個老頭,差一點就撞上了路邊的樹上。
好在因為快到家了,史蒂夫·格雷厄姆有意放緩車速,這才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但即使如此,剛才的一切也十足驚險,史蒂夫·格雷厄姆坐在駕駛座上,冷汗片刻後浸透衣服。
後怕之後便是憤怒,史蒂夫·格雷厄姆完全鬨不明白,他們家的庭院前怎麼出現了一個裸-奔的老頭。
“待在裡麵。”史蒂夫·格雷厄姆囑咐他們一句後,直接下了車。他的手中拿著手機,雖然剛才嚇了他一跳,也讓他很是憤怒,但如果那個老頭是因為發病才會這個模樣後,他不介意幫忙叫個救護車。
拉法埃萊開口道:“彼得·格雷厄姆。”
副駕駛座上的彼得猛地轉過身,驚魂不定地看向拉法埃萊。
現在的彼得·格雷厄姆完全是草木皆兵,剛才那一下更是讓他聯想到更多更可怕的東西。他坐在座位上瑟瑟發抖,直到拉法埃萊出聲讓他想起來後車座上還有一根救命的稻草。
“哈、哈蒙,我……”
“我知道。”拉法埃萊截口,淡淡地道:“不會有事的。”
說著,拉法埃萊抬起手,指尖抵在了彼得·格雷厄姆的眉心處。
指尖一觸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