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般人的淚點是五，那麼，成為鬼魂之後，他的淚點就會變成九。
同樣的悲傷，即使鬼魂覺得難過，想要哭泣，他也未必能夠流得下眼淚。而讓鬼魂為之哭泣不止的悲傷，是讓一顆早已死亡的心臟都為之抽痛的悲慟。
剛找回泰特的時候，拉法埃萊知道泰特之前的經曆並不美好，難過到想要流淚的時候，未嘗不是一種發泄。拉法埃萊即使看著心疼，也從不會勸他不哭，而是想著哭夠了心情就能夠放鬆些。
隻是，這段日子太過安逸，即使有黑暗生物惡魔邪神出來攪局，在拉法埃萊看來也就是閒暇時候的消遣，完全無損這段時間的美好。
而這種美好之下，拉法埃萊越發見不得泰特的眼淚。
尤其他還流血了。
靈魂流出來的鮮血，會影響他現在的形態。
含著拉法埃萊的手指，泰特怎麼可能用力咬下去。他忍著淚，一邊不由自主地打著嗝，一邊伸手將拉法埃萊的手指往外推，抽噎著道：“我、我沒事，沒事……”
“噓……”拉法埃萊伸手按在泰特的腦袋，嘴唇輕輕覆在泰特沁出鮮血的唇角，舌尖小心翼翼地卷走那點鮮血。天藍色的眼眸裡蘊滿了無奈和心疼，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眸，輕聲道：“泰特，你有什麼想說的？告訴我好嗎？”
拉法埃萊一句話，泰特強忍下的淚水又有決堤的趨勢。他用力地抿住嘴唇，好半晌，他以著異常乾澀沙啞的聲音，小聲地道：“能不能，不要扔下我。”
“我怎麼可能扔下你。”拉法埃萊心中無奈，這句話是剛才泰特在電影院就哭著說出來的，他也保證過了，說什麼也不會——！！
拉法埃萊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天藍色的眼中閃過了驚訝，脫口道：“你想起……咳。”
泰特垂著眼，黑色的眼睛濕漉漉的，長長的眼睫毛上甚至還掛著一滴淚珠，就像是一隻剛滿月就被遺棄了的小奶狗。
拉法埃萊的嘴張了張，他想要問，泰特是不是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事無巨細，包括他死前將他托付給伊索和詹姆斯的事情。
這算不算扔下？算不算舍棄？
拉法埃萊不敢深想。
曾經的他對泰特沒有上輩子記憶的事情，又是遺憾又是慶幸。
遺憾於過去的美好隻有他一人記得，慶幸於終局的遺憾不再讓泰特痛苦。隻是現在，每想到泰特想起過去的可能，他便又是心虛又是心疼。
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拉法埃萊抬手，扳著泰特的臉，用指尖慢慢地按摩著泰特眼部的輪廓，溫和的魔力撫平那裡的紅痕。
“不會。”
拉法埃萊輕聲道。
泰特濕漉漉的黑眼睛看向拉法埃萊。
拉法埃萊傾過身，輕輕地吻了一下泰特的眼睛。
“不會扔下你。”
曾經的錯誤，他怎麼可能犯下第二次。
“你是我的。”
是的，從他撿到泰特，不，菲尼克斯的那一刻，從生命到靈魂，他就是他的。
“哪怕是死，你也會死在我的身邊。”
他絕不會將泰特留給未來的某個可能，讓任何人取代他在泰特心目中的地位。
這是拉法埃萊對泰特的承諾。
也是拉法埃萊對泰特的詛咒。
泰特伸出手，抱住了拉法埃萊。
“說定了。”
泰特的聲音微顫，一字一句地道。
“嗯。”拉法埃萊摸著泰特金棕色的頭發，沉聲道：“說定了。”
***
雖然拉法埃萊又是許諾又是賭咒，絕對不會扔下泰特，泰特看上去對他的承諾還算信服的模樣，但讓拉法埃萊又是甜蜜又是無奈的是，泰特黏他黏得更緊了。
拉法埃萊喜歡泰特的親近，一本正經跟著他的泰特實在是太可愛了。唯一讓拉法埃萊有些不好受的是，泰特這樣寸步不離的原因是他沒有安全感，這就很讓拉法埃萊鬱悶了。
他看上去就那麼不靠譜，連做出的承諾都無法完全相信嗎？
或許是相信的，隻是泰特就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心來。
行吧。
拉法埃萊將某個小尾巴拽到身前，毫不顧忌地在學校同學的麵前親了一口。
相當純潔的一口，才不像其他校園情侶那樣恨不能黏上了的火熱。
這已經是拉法埃萊和泰特能夠在外展現出來的最高程度的親昵。
有些事情，他們還是比較喜歡私底下來。
戀人每一個情緒變化，他們都不想跟彆人分享。
時間進入12月12日，梅菲爾德高中為期一個月的聖誕假期開始了。
一般而言，國內各工作單位，除了警察FBI這種大家放假犯人不放假屬性的工作隻有可憐的兩天假期以外，一般聖誕假期差不多是兩周的時間，而還在學校學習的學生放得更長。
拉法埃萊琢磨了一下，為了讓泰特感覺到十足的安全感，他決定趁著聖誕假期帶著泰特旅遊散心。
旅遊的地方，他也已經想好了。
本和薇薇安從來很放心拉法埃萊，得知他的計劃後，隻要求他注意安全。畢竟，這一回，他的旅遊地點涉及國外，多注意一點總不會錯的。
拉法埃萊的計劃，他沒有事先告訴泰特，而在查閱了網絡後，原本嫌棄飛機又慢又浪費時間的拉法埃萊認真地篩選了一下航班。雖然這一次的航程是超乎了想象的耗時長，但拉法埃萊仔細想了想，還是訂了機票。
“愛丁堡？”泰特的聲音裡充滿了疑惑，“去英國嗎？”
“對，蘇格蘭愛丁堡。”拉法埃萊握著泰特的手指，神情溫柔，輕聲道：“那裡有我的過去。雖然我能夠給你一個幻境，讓你在夢裡走過我的過去，但我想，幻境總及不上真正的身臨其境吧。”
“你的過去……那是上輩子拉菲長大的地方？”
“雖然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拉法埃萊抿了一下嘴唇，他從小就對王宮毫無興趣，離開的時候毫無眷戀，在普利茅斯生活的這些年，他是一點也沒有想起愛丁堡，更不曾思念過任何有血緣上的親人。
仔細想想，他確實很冷漠。
但無論好壞，那裡畢竟有著拉法埃萊的過去。
“但你會喜歡吧。”拉法埃萊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這個好哄的戀人。
泰特的眉眼彎了起來，他用力地點頭，道：“我很喜歡！”
一想到要去拉法埃萊上輩子生活過的地方，他就忍不住雀躍起來。
有關拉法埃萊的事情，一件不落，他都喜歡聽。拉法埃萊曾留下回憶的地方，不管好看不好看，他都想要看一看。
泰特也不想自己這麼粘人，但他就是喜歡拉法埃萊，喜歡他的一切。
拉法埃萊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手指慢吞吞地扣住了泰特的手指，與他並肩坐在電腦前，道：“聖誕假期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我們能在外麵旅遊的最多隻有十一天，平安夜之前必須得趕回洛杉磯。”
說起這個，拉法埃萊有些無奈。
他從來對聖誕節無感，從小到大對這個節日唯一的興趣就是假期長，但架不住全美人民都很重視這個節日，本和薇薇安也不例外。
平安夜的時候，無論他們在哪裡，都得在家。
聖誕節之後是新年。雖然新年比起聖誕節來看要顯得默默無聞，但在他家裡，新年絕對是一個大日子，雖然拉法埃萊自己不是很在意。
因為公曆1月1日，是拉法埃萊的生日。
跟上輩子的拉法埃萊·斯圖亞特一樣，都是這一天的生日。
拉法埃萊指著電腦上的地圖，道：“從洛杉磯坐飛機直飛愛丁堡，差不多三天的時間就能夠將那裡勉強不那麼乏味的地方走一圈，然後從愛丁堡機場坐飛機到波士頓，我十八歲離開蘇格蘭，在普利茅斯，也就是現在的波士頓住了……嗯，就一直在波士頓居住了。”
當初劃分在普利茅斯的領地很廣，其中就包括了現在的波士頓。
拉法埃萊勾起唇角，看向泰特，道：“你說巧不巧，這輩子，我過來洛杉磯之前，基本上一直在波士頓居住。”
泰特卻微微有些恍神。
住了……多少年？
泰特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問出這個問題，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很巧。”
要是他之前也住在波士頓就好了。
要是他作死之前能夠遇見拉法埃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