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這種生物，既識時務又不識時務，而在麵對天堂的時候，他們絕對是最不識時務的時候。如果拉法埃萊硬來，比起放棄珍妮·萊弗利的靈魂，格剌西亞拉波斯恐怕更願意選擇自爆。
但有他頂頭上司發話，那結果就不同了。
上了魔神柱的惡魔都是貝利亞曾經削過的惡魔，論實力，絕對是地獄惡魔中最尖端的戰力之一，但在貝利亞麵前，一個比一個鵪鶉。
格剌西亞拉波斯黑著臉，他的內心是無比抓狂的。
這群熾天使還能不能行！
一個加百列有事沒事就在潘地曼尼南溜達，一身刺眼榮光恨不能閃瞎路過惡魔們的眼睛。現在拉斐爾竟然還特麼寫信向貝利亞殿下告狀，這還有沒有天理！
你們特麼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天堂那邊的！！
格剌西亞拉波斯用力地抓著這張長達二十英尺的羊皮紙契約，瞪向珍妮·萊弗利，硬邦邦地道：“過來！”
珍妮·萊弗利抬腳向格剌西亞拉波斯那邊走去，比爾·萊弗利倏地抓緊了姐姐的手臂，瞪向格剌西亞拉波斯的目光猶如看著一頭洪水猛獸。
對於人類而言，惡魔比洪水猛獸絕對不逞多讓。
“萊弗利。”菲尼克斯開口，“鬆手。”
“朗頓……”比爾·萊弗利聽不到拉法埃萊和惡魔剛才與貝利亞所說的話，十分擔心自己姐姐過去了就被惡魔卷到地獄裡。
菲尼克斯向他點了點頭，目光平和。
比爾·萊弗利慢慢地鬆開手，看著他的姐姐走到那個惡魔麵前。
格剌西亞拉波斯十分不甘地看著珍妮·萊弗利，這是他好不容易看中的女人，都不是用來當點心吃，而是準備作為屬下培養的！
可貝利亞殿下都發話了，不想死得很慘的格剌西亞拉波斯隻能夠忍痛放棄她。
他就不明白了。他就是“好心”到人間給一個可憐女人提供一些幫助，順便再收取一些報酬，怎麼就跟熾天使遇上了？！美國……美國簡直是惡魔的災難地！
或許，下一次回應召喚，他應該選擇隔海的那片大陸，歐洲雖然是光明教廷的大本營所在，但總比這時不時遇上熾天使的美國強。
心頭憋氣，格剌西亞拉波斯麵無表情地瞪著珍妮·萊弗利，而內心毫無畏懼的珍妮·萊弗利也坦然直視著格剌西亞拉波斯。
片刻後，格剌西亞拉波斯不甘不願地開口道：“按著我的話來說！黑暗在上，我，格剌西亞拉波斯自願放棄與珍妮·萊弗利的契約。”
珍妮·萊弗利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有想到格剌西亞拉波斯竟然會這麼做。
格剌西亞拉波斯：他能怎麼辦！貝利亞殿下的命令，他怎麼敢違背！
肉痛地解開了與珍妮·萊弗利的契約，格剌西亞拉波斯一道黑煙衝回了地獄。
他需要時間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而在格剌西亞拉波斯遁走的那一刻，籠罩在整個小鎮上的黑暗力量散去。小鎮眾人還來不及高興，他們就被身體的變故驚呆了。
一些人的身體以著極快的速度崩潰，血肉從骨骼上脫落，鮮血在腳下泅開一片血泊，疼痛泛起，讓他們哀嚎無聲，並下意識地向拉法埃萊求助。
“救命，救命啊，天使大人，救救我們！”
“不，不啊啊！”
“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哀嚎聲裡，拉法埃萊神情平靜，瞥過眾人慘狀的目光猶如看著日升月落四季交替一般尋常，隻淡淡地道：“你們已經死了。”
在珍妮·萊弗利向他們複仇的第一天，他們就死在了充滿仇恨的鬼魂手中。隻是，一次的死亡並不足以讓珍妮·萊弗利平息自己的恨意，所以才會有現在無儘的循環。
如今支撐循環的黑暗力量褪去，他們自然被死亡攫取。
“你不是天使嗎！”有人在痛苦中嘶喊出聲，“你難道不應該拯救人類嗎？！”
拉法埃萊輕聲細語：“吾隻救該救之人。”
即使在最憤怒的時候，珍妮·萊弗利也沒有殺死小鎮上其他無辜的人。這個姑娘聰明而敏銳，除了那些參與過謀害她的那些人以外，被挑中作為輪回一份子的便是這個小鎮上堪稱毒瘤的惡棍們。
剩下的無辜人，他們看不到那些被困在黑暗輪回裡的人，也潛意識裡忘記了他們的存在，而那些人能夠看到他們正常地生活工作，而自己卻不得不掙紮著求生。
不管初衷是讓那些陷入輪回的人更加絕望，還是珍妮·萊弗利始終不願牽連無辜，她始終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再加上她曾經的善德，以及比爾·萊弗利跟他們的朋友關係，珍妮·萊弗利就值得拉法埃萊施以援手。
至於其他人，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拉法埃萊都懶得理會。
並不是天使就一定要拯救人類，首先要看的，難道不是自己值不值得拯救？
自己是什麼人，自己沒有沒有點數嗎？現在祈求拯救，當初他們傷人、害人的時候想什麼了！
契約解除，珍妮·萊弗利摸著光滑的後頸，那裡之前凹凸不平的惡魔印記已經消失了，而原本凝實的靈魂也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她輕輕歎了口氣，道：“如此算來，倒是我賺了。”
她以靈魂為代價，換取向那些人複仇的力量。而現在，那些人都得到了報應，那個契約卻解除了。零零總總地算來，是她賺了。
“珍妮……”一隻半透明的手搭在了珍妮·萊弗利的肩膀上，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帶著濃濃的歉意，道：“我很抱歉。”
珍妮·萊弗利抬手握住了那隻手，她轉過頭，眼中湧出了淚水，輕聲道：“史蒂夫。”
史蒂夫·泰勒抬手拭去珍妮·萊弗利的眼淚，道：“我一直在叫你，可你就是不肯回頭。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我隻是……我隻是……”珍妮·萊弗利努力地微笑，“我隻是害怕自己會後悔。”
因為他們的歸途不再是一條，她終將墮入地獄。
比爾·萊弗利盯著史蒂夫·泰勒，咬著牙，低聲道：“如果不是你已經……我真想揍你一頓！”
伊登·斯坦利看著自家好朋友跟最後的親人告彆，神情出奇得平靜，仿佛宿舍裡失控的模樣隻是他的幻覺。可當他視線下移的時候，看到比爾·萊弗利死死攥住的手指，他知道，比爾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平靜。
他隻是想要珍妮放心地離開。
輕輕抱了一下比爾·萊弗利，還對伊登·斯坦利表示了感謝後，珍妮·萊弗利和自己的男朋友走向了拉法埃萊。
他們應該走了。
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因為之前的契約以及她接納的黑暗力量，天堂不會對珍妮·萊弗利開啟大門，而史蒂夫·泰勒一直沒有離開，現在也不會獨留珍妮一人。
擺在他們麵前的路，隻剩下轉生。
“殿下。”史蒂夫·泰勒忍不住開口道，“我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但從現在起，我信奉光明與天父。”
拉法埃萊挑了挑眉，不接茬。
史蒂夫·泰勒的眼神裡帶上了懇求，慢慢地道：“下一世，我能夠跟珍妮結婚嗎？我……”他看向珍妮·萊弗利，眼神溫柔，“欠她一場到非洲的蜜月旅行，哦，對了，還有正式的求婚。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兒都好。”
比爾·萊弗利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他就這麼一個姐姐，經過了那麼慎重的思考與考察，終於決定交給這個男人。結果，這個男人沒能保護好她。現在，他忽然還想要預定她的下一世？
開什麼玩笑！
他、不、同、意！
“非洲聽起來不錯。”珍妮·萊弗利偏頭看向史蒂夫·泰勒，目光愉快而溫柔，直接噎去了比爾·萊弗利即將脫口的咆哮。
拉法埃萊輕笑出聲，道：“你們之間的愛情，吾可沒有辦法操作。”
人類的感情可以很熾烈並持續一生也不改變，也可能會在短短的時間裡消耗掉所有的熱烈，從最親密的愛人變成陌生人。再者，人類並不是天使，天使的輪回，是不論換多少皮囊都是本來的他，而人類，記憶才是承載他們感情的基石。
拉法埃萊能夠保留他們的記憶，但他卻不願濫用這個力量。
保留前世的記憶，本就是觸犯人間的規則，那本該是命運給予的恩賜。
“下一世，你們會在沒有感情牽扯的時候相遇三次。”菲尼克斯突然開口道，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命運線，抬起手，將兩條靠近的命運線抓住，飛快地打了三個結，繼續道：“不過，能不能在一起，隻能看你們自己的了。”
菲尼克斯認真地道：“拉法埃萊是天使，不是丘比特。你們的愛情，當然要自己來把握。”
隻不過，命運願意給予他們一次寬容。
菲尼克斯第一次覺得，他的這份天賦其實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