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說話的工作人員像是被蘇明歌的表現給嚇到, 連台上自家上司的話都無法用心去聽。
但是蘇明歌就不同了,在誇獎完段珩夜之後, 他便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般的坐直身子,重新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來。緊接著一邊聽台上人的發言,一邊慢慢的品著杯中暗紅色的酒液。
總體而言, 段珩夜的發言在機甲研究界絕對可以用“驚人”來做形容。儘管他說的都是事實,可要是這句話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來講, 都會被視作沒有資格。
這一番發言下來, 不單單是與會嘉賓,甚至采訪的記者們都嗅到了其中不同的氣息。這次會議的性質為行業研討, 可但凡是稍有常識的人都曉得,機甲對於一個帝國來說代表著什麼。
它是帝國硬實力的象征, 是未來星際走向的風向標,
除此之外, 段珩夜的身份也很敏感。他既是“被皇室養大的科學家遺孤”, 更是元帥的配偶。半點也不誇張的說,段珩夜的話其實可以被許多行業視為信號。
雖然這次活動不做直播,但是媒體依舊不敢遺漏任何一個細節。段珩夜的講話結束之後沒多久, 星際收視率最高的新聞節目就開始進行直播。和原定插播大會開幕式簡訊不同,這次該新聞節目特意空出了大段時間, 將段珩夜的講話全部放了上去。
提澤星上的局勢漸漸穩定了下來,不過既然皇室還沒走, 那麼軍部的重要成員自然依舊留在這裡。
新聞播出的時候, 正好是提澤星標準時間的中午一點。已經開了一上午會的段珩夜看到時間提醒, 總算開口“釋放”了身邊的工作人員。就在大家陸續離開的時候,孟錦淮習慣性的將光屏打開,開始收看星際要聞。
一個機器人慢慢的走了過來,將早已經泡好的咖啡放在了孟錦淮的桌上。元帥大人低頭把杯子端了起來,他一邊攪動著內部的飲品,一邊認真聽著光屏上的新聞播報。
孟錦淮的工作非常繁忙,一心二用是他必須要掌握的技能。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養成了在中午休息時候看新聞的習慣。
孟錦淮左手邊坐著的是剛從南諸星趕來的上將於心闌,畢竟是帝國的元帥,孟錦淮不能一直待在提澤星。在他離開之後,於心闌將會全權負責這邊的事務。這次事件稍微有些複雜,需要交接的地方也很多。
因為剛才過來的原因,於心闌開完會之後並沒有像彆人一樣直接離開,而是繼續整理著光腦上新收到的資料。
最近一段時間,帝國雖然比較太平,但是軍部的工作依舊很重。於心闌趕到提澤星之後半分鐘都沒有休息,而現在由困倦,她一邊整理著會議資料,一邊也忍不住開始走神。
就在於心闌即將完成手頭工作,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這裡的時候,忽然聽到新聞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在安羅大學召開的機甲研究大會上,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院長段珩夜進行了開幕式致辭。”光屏上的主持人如此說道。雖然還是傳統的播音語氣,但是於心闌愣是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了一兩分掩蓋不住的激動——彆說主持人了,就連她身上的困意都瞬間少了很多。
和反應比較強烈的於心闌不同,聽到段珩夜的名字之後,孟錦淮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他一邊攪動著杯中的咖啡,一邊低頭繼續研究另一塊光屏上的報告,像是完全將新聞當成了普通的背景音。
其實剛才開會的時候,孟錦淮就已經收到了消息。他早就知道段珩夜被聞沐伽叫到了台上,進行一場計劃之外的致辭。
主持人很快將會議的主要流程介紹了一遍,接下來段珩夜便出現在了光屏之上。於心闌此時已經整理好文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到光屏上熟悉的人影後,她的動作不由一頓,接著暫時停下了向外走的腳步。
雖然關係不佳,但是不能否認的是,於心闌的確也認識段珩夜有些時間了,並且對他勉強算的上熟悉。現在眼看著段珩夜即將開始講話,於心闌才忽然反應上來一件事——
作為機甲研究院的院長,段珩夜的智商絕對不容人質疑。但儘管這樣,她自己在潛意識裡麵,卻時常會將段珩夜勾勒成一個心中空無一物的花瓶形象。這一點實在太過奇怪……
要是放在以前,於心闌絕對沒有研究段珩夜這個人的興趣。但是在遇襲事件之後,她卻開始慢慢的開始對對方轉變看法。
於心闌看到,光屏上的段珩夜氣場強大,他將下方掃視一眼,接著開口說道:“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星際的機甲研究一隻處於停滯狀態。”
和現場所有人一樣,於心闌聽到這句話後也立刻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她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在原地開始認真的聽了起來。而在於心闌的身旁,孟錦淮也終於將視線從另一塊光屏上移開。
頭一次的,元帥開始認真看起了午間新聞,而不是將它當做背景音樂。
提澤星的午後,時間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段珩夜這場臨時起意的演講並不長,但是裡麵的信息量以及對他個人想法的介紹卻多的嚇人。
直等到新聞鏡頭從安羅禮堂移走,開始播放彆的內容,一直站在原地的於心闌才如夢初醒般的轉身向孟錦淮看去。
“段……段珩夜他?”於心闌雖然討厭段珩夜,但是卻從不曾如此直白的和上司交流有關對方的問題。可是今天在看完這則新聞之後,於心闌終於忍不住了。
她沒有問出下麵的話,但是孟錦淮卻明白於心闌下半句的意思。隻見孟錦淮點了點頭說:“段珩夜身上的變化很大。”
聽到孟錦淮的話,於心闌再看了一眼光屏,接著重新坐回了會議桌邊。
她和孟錦淮一樣出身於軍事世家,並且大上對方幾歲。一點也不誇張的講,兩人幾乎是同時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
於心闌是孟錦淮的心腹,也是少有的知道段珩夜身份的人。所以在聽到元帥大人的話後,她便非常自然的停了下來,開始等待對方對這件事的分析和交代。
但於心闌沒有想到的是,孟錦淮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做。他沒有仔細、嚴肅的分析這個臥底的動態,而是說出了一段極其具有主觀色彩的話。
“如果說之前的段珩夜是一個皇室的傀儡的話,現在我終於一點一點的看到了他原本的樣子……”孟錦淮重新將咖啡從桌上端了起來,他喝了一口之後繼續說,“提擇星上的遇襲事件,以段珩夜的身手其實大可以自己躲起來,等到最後再坐收漁翁之利。甚至他也完全能夠趁亂將我殺死。”元帥大人這句話說的有些不留情麵——即是對軍部,也是對自己。
作為帝國軍部的一員,於心闌當然也和帝國的每一名軍.人一樣崇拜孟錦淮,一樣的將對方視為神明。所以在聽到孟錦淮剛才的話之後,於心闌情不自禁的開口想要反駁。不過看到對方那悠閒輕鬆的模樣,她卻又將自己的話給咽了回來。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孟錦淮說的的確沒錯。段珩夜真的有殺死他的能力和機會,可是對方卻又放棄了這個機會。
看到於心闌沉默著站在那裡,孟錦淮關掉了光屏繼續說:“既然他有意擺脫傀儡的身份,那麼我們不如耐心的等待他衝破牢籠的那一刻。”
……
作為這些事情的知情者,於心闌其實一直明白:段珩夜雖然曾經做出謀害元帥的事情,但是誰叫他的身份特殊。僅僅憑借這一件事,段珩夜的臥底身份有朝一日敗露之後,按照帝國針對科學家的特殊法令,他也完全可以躲過死刑。
到時候軍部很大概率會將段珩夜秘密控製起來,要求對方為自己進行機甲研究。於心闌也明白,軍部雖然有控製對方的方法,可是非自願研究取得的進展畢竟不會有自由研究來的大。
要是段珩夜真的是因為某些難言之隱,才被皇室控製的話,等他自己掙脫這個枷鎖似乎是一個好選擇。
但是……段珩夜真的可以嗎?
於心闌忍不住向孟錦淮投去了懷疑的眼神。見狀,孟錦淮笑了一下說道:“必要的時候,我會幫他。”
幫他掙脫身上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