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受傷的是左手,但是為了更好的浸泡營養液,段珩夜此時的姿勢還是有些彆扭。傷口快速愈合的感覺開始還叫段珩夜感到新奇,不過沒一會他便覺有點無聊。段珩夜本想趁著這個時間拿出光腦隨便看看,但是一想到最近時間點特殊,恐怕打開光腦又是滿屏的自己……一想到這裡,段珩夜最終打消了拿起光腦的念頭。
不過段珩夜的猜測沒有錯。
他剛才在教室裡遭遇襲擊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星際,與此同時傳出的還有上千份不帶重樣的文字記錄……
作為機甲係學生,他們本來便非常崇拜段珩夜。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後,回到安全區域的學生紛紛難以抑製激動情緒的拿出了自己的光腦,接著開始記錄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星網上的記錄貼發帖人都是早一批從教室裡麵跑出來的學生。他們對事件的記錄基本截止在段珩夜被突然圍攻,接著利落閃躲那裡。而又過了一會,那些剛才被滯留在停靠坪上的學生也回到了安全的確,他們對事件的描述便詳細的多了。
儘管因為心情緊張的緣故,這些晚一批跑出來的學生也沒有看到段珩夜是怎麼將那群人擊退的。但是卻還是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人將停靠坪上的畫麵記錄了下來。
畫麵中的段珩夜身穿灰色的稍有些破爛的風衣,不過這衣服並沒有將他襯的狼狽,反倒是叫段珩夜身上多了一種特殊的,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氣質——要是放在地球時代,這個氣質可以被稱作“俠氣”。
現在並沒有幾個人關心段珩夜的氣質,視頻比肉眼的記錄更加清楚。注意到段教授一隻手臂異常之後,人們將它稍微放大就能看到,此時段珩夜的左臂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
現在教室裡最後被留為“人質”的學生被軍部帶走,做心理疏導以及筆錄,所以暫時還沒有人上星網說教室裡麵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儘管視頻中段珩夜的表情非常淡定,但是看到他受傷之後,星網上依舊擔心了起來。
就在此時,正在安心等待胳膊上傷口愈合的段珩夜看到,自己的光腦忽然開始閃爍。雖然行動有些費力,但段珩夜看到光腦提示如此頻繁的樣子之後,還是將它給拿了過來。他打開了光腦,接著便彈出來了十多條消息。
“藍淨遲:
段教授,我聽說了剛才的事情,您現在情況怎樣?
藍淨遲:
您有沒有使用營養艙?用它的話恢複會快很多。
藍淨遲:
事情好像很嚴重,安羅現在已經封校了。
……
藍淨遲:
教授我看新聞上麵說,您現在還沒有離開渡光星。請問您現在是在軍部的駐紮地嗎?我能不能來看看您?
藍淨遲:
教授我現在在軍部駐地外。”
看到藍淨遲發來的這一長串消息之後,反倒是段珩夜被他給嚇了一跳。
要知道軍部的駐地就像南諸星上的元帥府一樣戒備森嚴,現在又正好是渡光星上局勢最緊張的時候。一個學生忽然出現在了軍部門口,真的怎麼看怎麼可疑。
最重要的是,看藍淨遲自己發來的話,現在納洛大學已經封校了。所以他這又是怎麼跑出來的呢?
不管怎說,一想到藍淨遲現在竟然已經到了軍部的駐地外,段珩夜便趕緊從光腦上掉出了軍部駐地負責人的聯係方式,接著便叫對方將藍淨遲給放了進來。
因為正坐在沙發上等待手臂傷口愈合的緣故,此時段珩夜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毛衣,袖子一直挽到了肩頭。為了避免著涼,段珩夜的背上還輕輕的披著一件黑色風衣。藍淨遲走進休息室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段珩夜這樣一個慵懶的狀態。
段珩夜雖然失血有點多,但此時臉上的氣色變化卻也不大。看到段珩夜的樣子之後,藍淨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低聲叫了一下段珩夜,接著便被快步走到了對方的身邊來。
雖然是家裡麵的老小,但是段珩夜卻並不是被長輩溺愛長大的。相反因為他從小就表現出了一副“誌不在古武”的樣子,所以甚至常常會被家人給忽略掉。段珩夜小的時候常常受傷,但很少被人以如此關心的眼神看過。
見到藍淨遲並看到對方關切的眼神之後,段珩夜心中不免感動。不過段珩夜轉念又一下子想到了藍淨遲剛從封校的安羅中跑出來,接著直接出現在軍部駐地門口的瘋狂舉動。
他不由的皺了一下眉毛,接著非常不讚成的對藍淨遲說道:“現在渡光星上的局勢非常緊張,安羅大學內部的危險也沒有排除完畢。你這樣貿然跑過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概是心底裡將藍淨遲視作了自己晚輩的緣故,段珩夜對藍淨遲說話的時候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語重心長”的味道來。
但是段珩夜看見,就在自己說完之後,藍淨遲不但沒有低頭反思,竟然還微微笑了一下。見狀不明白對方在想什麼的段珩夜更加嚴肅的說道:“我要是剛才沒有看到你發來的消息,那麼軍部發現可疑懸浮器之後,絕對會將你直接帶走。到時候看你怎麼解釋。”
“但是您看到看了。”藍淨遲忽然補了一句。
段珩夜一直以為,自己認識的藍淨遲是一個早熟且靠譜的小孩。但是今天,在看到對方這一係列瘋狂的舉動之後,段珩夜才又一次的意識到,藍淨遲在本質上還是《傾倒星際》裡麵那個任性的遊走在正邪邊緣的反派。
他想自己絕對不能再這樣縱容藍淨遲下去了。
然而就在段珩夜剛剛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便見休息室的大門再一次慢慢的打開。
一個身穿黑色雙排扣軍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麵無表情氣勢強大。此時休息室內非常安靜,段珩夜的耳邊隻有來人軍靴敲打在休息室金屬質地的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來人停在了藍淨遲三米外,他斜斜的瞥了對方一眼,接著語調平緩的說道:“現在離開,回安羅按照校規領取你在封校期間偷偷溜出來的懲罰。或者我叫人將你直接請到軍部的審查室內?”
孟錦淮此時渾身透著黑氣,哪怕是已經習慣了和他相處的段珩夜,看到這樣的元帥大人之後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至於藍淨遲……他發覺到,此時孟錦淮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將他當做活人對待,而隻是一件“東西”罷了。
藍淨遲不喜歡孟錦淮,但是藍淨遲同樣也是一個聰明人。
聽到孟錦淮的話之後,藍淨遲默默地握緊了拳頭,他沉默了一會轉身對段珩夜說道:“段教授,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您。”接著便頭也不回的將元帥大人視作空氣的快步走了出去。
藍淨遲離開休息室後,屋子裡麵便隻剩下了段珩夜和孟錦淮兩個人。他們兩人本來的身高差距其實不算很大,但或許是因為此時一個人站著一個人坐著的緣故,段珩夜整個人都被孟錦淮的氣勢所壓製。
藍淨遲離開後好久,孟錦淮一直都沒有說話。休息室內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住了一般,叫段珩夜感到窒息。
段珩夜抬頭看了孟錦淮一眼,就在他準備開口打破沉默的時候,忽然看到孟錦淮快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此時段珩夜坐在沙發上,他的左前方是一個小型營養艙。
孟錦淮繞開了營養艙,他走到了段珩夜的身邊,然後慢慢的單膝半跪在了段珩夜的右手邊。明明知道對方隻是想和自己保持在同一個高度上,但是段珩夜還是被孟錦淮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見狀,段珩夜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自己浸泡在營養艙裡的那隻手臂。而看到傷口已即將愈合後,他便想開口叫孟錦淮起來,自己也結束營養艙的恢複。
但是還沒等段珩夜說出口,孟錦淮便再次靠近,接著將他一把抱在了懷中。
因為一隻手臂泡在冰冷的營養液中的緣故,段珩夜的體溫比平時還低。在被孟錦淮抱進懷中之後,段珩夜本能的打了一個輕顫。
孟錦淮的臉埋在段珩夜的肩膀上,過了好一會之後才慢慢的說道:“抱歉,我來晚了。”
聽到孟錦淮的話,段珩夜倍感意外。他伸出右手去輕輕地拍了一下孟錦淮的肩膀,接著頓了頓說道:“沒關係,我可以處理好……”
段珩夜感覺到,孟錦淮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搖了搖頭。隻聽元帥大人繼續小聲說道:“選擇將自己的生命置於危險中,留住數據、救學生,作為帝國的元帥,我本來應該支持這種最理智、周全的選擇。但是……”孟錦淮頓了頓,他繼續說:“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我的內心卻告訴自己——我不想你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