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段珩夜和孟錦淮久久沒有回應,嚴老也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來。他重新坐直了身子,接著看了一眼孟錦淮鄭重的說到:“元帥大人,您對於我剛才的話是不是有什麼疑問?”
嚴老算是孟錦淮的老朋友了,聽到對方的問題之後,元帥大人也沒有再拐彎抹角。他直接向對方問道:“您能繼續講講,我父母和阿珩父母之間的故事嗎?”
聞言嚴老默默的點了點頭,接著從衣兜裡取出了一根香煙點燃,“具體的事情我也沒有問,但聽說……他們幾個人好像是從一次機甲研究活動中認識的。那個時候帝國正是最亂的時候,皇室雖然低調,但是隱性的實力卻是比現在大的。像是你們父母那樣子年輕人,彼時雖然還沒有走到帝國的上層,但是已經隱約能夠感受的出一點風向了。所以他們雖然看著平和,但是心底裡卻有一種你們這輩人沒法明白的熱血。”
最近一段時間,段珩夜有趁著工作之餘補帝國曆史的課。所以現在的他知道,在自己父母那輩,儘管帝國的內憂外患要比現在嚴重,但是因為軍部等其他勢力沒有徹底崛起的緣故,皇室的控製範圍其實是比現在要大的。
段珩夜幾乎沒有一點點關於原主父母的記憶,但是孟錦淮不一樣。在他的印象中,父母好像永遠都是帶著冷漠和疏遠的,今天是第一次,他聽到有人用“熱血”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父母。
“他們非常投緣,後來關係也一直不錯……”在名不見經傳的那些年裡,段珩夜父輩的故事並沒有被星網所記錄下來。因為時間過去太久的緣故,嚴老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了。不過這樣,在今天這個早晨,他還是一邊品著茶一邊慢慢的給段珩夜和孟錦淮講著那些已經逝去了的年輕人的故事。
聽著聽著,段珩夜慢慢的彎下了腰。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膝蓋上,接著撐著下巴向嚴老看去。從嚴老零星、斷續的回憶裡,段珩夜大概在腦海中勾畫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早年間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因為有共同的誌向而成為好友,但隨著實力逐漸增強——尤其是孟錦淮父親成為元帥之後。他們開始受到帝國的猜忌和懷疑,而為了不影響到彼此,從前交往甚密的年輕人在取得成就之後,也慢慢的開始避嫌。畢竟他們都知道,無論研究院還是南諸星,都一直在受到皇室的監控。
段珩夜能夠理解這種做法,畢竟軍部與機甲研究院之間的關係實在太過特殊。作為一個尚且有些權利的皇室,他們一定會特彆關注雙方之間的關係。可以想象的是,要不是因為自己是個受了多年洗腦,且受到控製的臥底,皇室也不會輕易讓自己和孟錦淮結婚。
其實儘管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但是原主與孟錦淮的婚姻其實依舊是皇室對軍部的監控的象征。要不是段珩夜這個“變數”的話,他們做的還真的挺成功……
話再說回當年,因為從逐漸走上帝國金字塔尖開始,雙方便有意避嫌的緣故。到了後來,除了像嚴老這樣早年就認識他們的人,以及一直關注著這些的皇室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研究院的高層與元帥府竟然是老友。
……
講到這裡,嚴老的眉毛越皺越深。他吸了一大口煙,之後看了一眼段珩夜和孟錦淮,接著終於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的問道:“難道說,你們也不知道?”
孟錦淮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之後他才對嚴老說:“我不知道他們私下早就認識,還是好友。”
雖然從剛才談話中孟錦淮的反應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確對父輩的當年了解甚少。但是聽到了孟錦淮直接說,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們私下早就認識之後,嚴老還是露出了依然福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他轉身看了一眼段珩夜。
儘管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但是從孟錦淮的反應段珩夜也大概能想到,自己的父母應該也是從未說過他們之間的關係的。於是在嚴老的注視下,段珩夜也默默的點了點頭……
在回憶的過程中,嚴老不知不覺已經抽了十幾根煙。儘管這間茶室內的通風換氣裝置非常好,但是一會下來,室內依舊留下了散也散不去的煙味。
嚴老慢慢的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早年的關係真的非常不錯。我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們在為了軍部和研究院的發展而刻意在外界麵前表現出陌生的樣子。但是卻真的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告訴……”
大概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在感歎完這句之後,嚴老也不由得和段珩夜於孟錦淮聊起了之前父輩們相處時候的幾件小事。儘管那些事情對於現在正在進行的調查沒有什麼幫助,但是卻能夠從中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就像嚴老說的那樣好。
……
在吃過了中午飯後,段珩夜與孟錦淮送走了嚴老。雖然嚴老那條線索基本上已經結束,但是他們卻並沒有趁著下午的時間繼續去工作,而是重新回到了早上的那一間茶室。
孟錦淮坐下之後先是沉默了一小會,接著直接對段珩夜說:“我想,研究院的那場意外,或許不能再被稱為‘意外’了。”
聽到了孟錦淮的話之後,段珩夜默默的點了點頭。
雖然孟錦淮沒有說,但是聽了上午嚴老的話後,他其實已經能夠猜到,在表麵上不再聯係的同時,研究院與軍部私下的合作應該要比自己此前知道的更深。至於他們不將這些事情告訴自己和孟錦淮,恐怕也是在擔心,要是小孩牽扯進來之後,會給他們的未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時段珩夜將桌上的青玉製成的茶杯拿了起來,他一邊下意識的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一邊對孟錦淮說道:“我回到研究院之後,會仔細的查看之前的實驗記錄……隻要信息沒有被完全銷毀,哪怕隻留下一點痕跡,我也會將它們恢複的。”
段珩夜話中的“恢複數據”雖然簡單,但是孟錦淮卻知道,這項工作究竟有多難。不過放眼望去,這樣的事情或許也隻有眼前的這個人才能做到了。
“辛苦你了,阿珩。”孟錦淮說道。
或許是今早聽嚴老講了半天故事的原因,孟錦淮身上的氣質意外的柔和,聽到他這麼說,段珩夜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還沒等他繼續說些什麼,孟錦淮便再次開口了:“對了阿珩,你現在還記得當年意外發生那天的事情嗎?”
聽到孟錦淮的問題之後,段珩夜不由得愣了一下。除了有關“徽章”的記憶以外,他幾乎沒有任何實驗意外前的記憶。所以在聽到孟錦淮的問題之後,段珩夜便條件反射性的去搖頭。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段珩夜忽然感覺到自己大腦中原本處於空白狀態的某個部分忽然出現了一點零零碎碎的畫麵。
段珩夜忽然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儘管隻是一點點模糊的畫麵。
孟錦淮看到,原本正在輕輕搖頭的段珩夜忽然睜大了眼睛,他的手下意識的舒展了一下,原本捏在掌心的茶杯也隨之墜到了地上,接著與地板撞擊,碎成了無數塊。
但是杯子打碎的聲音並沒有將段珩夜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段珩夜開始慢慢自顧自的說道:“他們的辦公室並不在研究院大樓中,而是單獨分出去的。我小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待在辦公室的外圍部分。有的時候是自己學習,有的時候他們也會過來給我解答一些機甲相關的問題。”段珩夜一邊說著,眼睛一邊慢慢的眯了起來。他的神情不自主帶上了幾分痛苦的意味,像是非常費儘的在回憶一般。
孟錦淮想要開口打斷段珩夜,不過對方卻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一樣的搖了搖頭。
段珩夜繼續說道:“那天……和平常一樣,我在那裡看書,後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我就看到,他們的辦公室忽然發出了一陣藍光,然後半麵牆壁都被融化掉了——有一個機甲忽然失控,開始攻擊房屋。那就是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後畫麵……”說道這裡,段珩夜不由得伸出手去重重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處。
不知道和這段記憶恢複有沒有關係,段珩夜的太陽穴處傳來了一陣一陣的刺痛。他忍不住費力的搖了搖頭,接著抬頭對孟錦淮說道:“……我隻能回憶起這麼多了。”
就在段珩夜說完的同時,他旁邊的那塊沙發忽然陷了下去。還沒等段珩夜反應過來,他便陷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孟錦淮將段珩夜輕輕的摟在了懷裡,接著放低了聲音,用一種仿佛是在講睡前故事的語調對段珩夜輕聲說道:“好了,不要想了。你相信我嗎?”
雖然不知道孟錦淮為什麼忽然這麼問,段珩夜還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那好,你隻要給我時間,我會找到答案的。”孟錦淮承諾到,接著他伸出手去慢慢的將段珩夜的一撮頭發攏到了耳後。元帥大人說:“不願意回憶的事情,就徹底的忘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