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訂了親,距離成親的日子就不遠了。
徐家給出的婚期有三個,一個是十天後,一個是半月後,一個是二十二天後。
這個月也是怪異,竟有三個宜嫁娶的好日子,而從這個月往後,將近半年沒有婚假的吉日,也是奇怪。
因為早先就知道徐家給二子娶親,是要新婦早些嫁過去主持大局,所以林父對女兒很快就會出嫁,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婚期就在這個月內,更甚者興許就在十天後,這日子定的也太近了。
想想過了這段日子,女兒就要離開家去彆人家生活,林父實在心疼難忍。
然不管怎麼說,婚禮也是要在這個月辦的,不然推到半年後,徐家那邊說不過去。
不用說,林父最後選了二十二天後的婚期。
這都在徐家人的預料中,因此徐家的管家也沒有表現出異樣來。
等送走徐家的大管家,林父讓在院中玩耍的瑾萱去將瑾瑜喚來。
碰巧瑾青正在姐姐屋中和瑾瑜說話,兄妹兩個就一塊兒來了。
等他們兩個到了書房,還沒來得及坐下,姨母也聞訊過來了。
一進門就急慌慌的問林父,“我聽萱萱說徐家的管家離開了,那你們商量的如何了,咱們瑾娘的婚期定在何時了?”
姨母說著話,就拉著瑾娘的手在一側凳子上坐了下來,瑾青在另一側落座。
林父點點頭說,“我正要和瑾娘說這事兒。婚期定下了,就在二十二天後。”
“這麼早!”瑾青和姨母同時驚的站起身。
兩人容顏都有些失色,反觀瑾瑜,像是早就預料到一般,麵色一點沒變。
林父艱難的開口,“若不在這個月辦婚事,就要拖到半年後了,徐家急著娶媳婦進門主持中饋,不會同意的。”
“那,那,那好歹……”姨母呐呐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麼話來。她眼圈都紅了,六神無主的拉著瑾娘的手說道,“我可憐的兒,才剛定了親,就要離家了。”
這個姨母性子委實怯懦,也很愛落淚。在林家,說是姨母掌家,其實還是瑾娘管理這大大小小一攤子事兒,姨母也隻是照顧林父的生活起居罷了。
如今瑾娘要嫁人了,這家裡的事兒沒人料理了,姨母也像是被人抽離了主心骨一樣,瞬間就慌了。
但日子定下就定下了,也沒有更改的可能了。
如今能做的,不過是把瑾娘的嫁妝好好整理一番,順帶讓她在家安穩的度過這段日子罷了。
林家肉眼可見的忙碌起來。
林父為此還暫停了私塾中學子們的課業,隻為四處搜羅著再給女兒添補些嫁妝。
林家的家境比鎮上的平頭百姓稍好一些,但也隻是稍好,不缺吃喝罷了,但這家境比之徐家卻差得遠了。
想要比照著徐家送來的聘禮準備嫁妝是不可能,但林父還是竭儘所能,掏出了大半家業給女兒置辦物什。
林家女即將出嫁,遠在另一個鎮子上的瑾娘的舅家自然聞訊過來了。
瑾娘的外公外婆早在幾年前就過世了,現在就留下一個舅舅。
舅舅和舅母以往和林家是常來往的,畢竟舅舅做販賣山貨的生意,經常在幾個鎮子上收貨,若是來了平陽鎮,就暫居在林家,而舅母通常是一塊兒跟過來的。所以總體說來,早先兩家的來往很多。
可自從舅母看出瑾娘的心意後,這半年來就不往林家來了。不僅她不來,也約束了瑾娘的表哥沈城不得過來。加上沈舅舅的生意擴大不少,在彆的縣城也開始收取皮毛貨物,忙碌的一年半載還過不來一趟,兩家這兩年的聯係倒是少了。
不過沈舅舅對瑾娘倒是真心疼愛,一聽說外甥女訂了親,且婚期在即,丟下手中的生意就火速趕來了。
同來的還有沈舅母,表哥沈城,以及沈舅母的兩個女兒:十一歲的大女兒沈明珠,以及三歲的小女兒沈寶珠。
這是全家都過來了。
瑾青看見表哥頓時如臨大敵。
尤其見到表哥不錯眼的看著姐姐,他更是焦灼,不顧長輩在場,也不管自己的行為是否得體,就跑過去拉著表哥說話。
瑾娘自然也看到了沈城,可這又有什麼關係?
她不是原主,不會對沈城癡迷,不會看見沈城就邁不開腳。
再說了,她已經鑽出了牛角尖,已經對他徹底“死心”了。
而表哥這會兒卻一副情深不悔、愛意綿綿的、痛苦欲絕的模樣看著她,這是想乾嘛?
是在指控她背棄了他們的感情?
還是控訴她對他的愛意不夠堅貞?
且一邊呆著涼快去吧。
早先瑾娘歡喜他的時候他靦腆羞澀不敢吱聲,現在瑾娘親事都定了,他又後悔莫及過來裝情聖,戲太多,也不嫌棄累得慌。
瑾娘垂著頭跟在父親、舅舅,以及姨母和舅母身後,輕笑的回應舅舅詢問的問題。
沈舅舅見外甥女笑的矜持的模樣,不由感歎,“一轉眼瑾娘都成大姑娘了,馬上就要成親了,這日子過的當真是快,咱們都老了啊。”
沈舅舅和林父說笑著進了花廳,姨母則滿麵擔憂的不住回頭看瑾娘,而沈舅母扭頭看見兒子眼巴巴的看著外甥女,不由怒其不爭的狠狠瞪了一眼過去。
沈舅舅一家過來,就暫時住下不走了,準備等瑾娘成了親,回了門,再離去。
好在他們以前也常往家來,家裡也有一間客房專門供舅舅和舅母居住。
不過,幾個小的就要和瑾娘三姐弟擠一擠了。
轉眼到了成親前一天,瑾娘的嫁妝已經抬去了徐家。
這天家族裡的長輩都過來幫忙了,沈舅母也抽了個空過來找瑾娘。
她將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塞到瑾娘手裡,讓她好好收著。
瑾娘拒不收下,沈舅母就道,“好孩子,這是你舅舅給你的。你舅舅和你母親是龍鳳胎,自小關係就親近。你母親去了後,你舅舅不止一次想把你帶回家去養,可都被你父親拒絕了。你舅舅疼愛你,我也多憐惜你幾分,如今你成親了,我們做舅舅舅母的可不得多出些力?好孩子,這些銀票你且自己收著以防萬一。彆推辭了,這都是舅舅和舅母的一番心意。”
說完話,沈舅母就起身離開了。
晚上回了房間被沈舅舅問起銀票是否給了瑾娘,沈舅母就說,“你交代的事兒,我什麼時候不好好辦了?你放心,我給瑾娘了。”
沈舅舅就慨歎一聲,“妹夫家中到底拮據,就是拿出大半家業給瑾娘置辦嫁妝,到底少了些。”他做舅舅的,這些年東奔西走頗攢了些家業,所以就給外甥女陪嫁了一個鋪子過去。可還是覺得外甥女的嫁妝薄了,為防她嫁去徐家沒有底氣說話,就又讓沈舅母去送些銀錢給她傍身。
“有那五百兩銀子瑾娘也不至於手緊,以後想買些東西也便宜,就是給徐府的人打賞,也不至於扣扣索索讓人說小家子氣。”
沈舅舅說完話就脫了衣裳歇下了,明早還有的忙呢。
他顧自傷感慨歎,也就沒看見沈舅母撇嘴的表情,和她攥緊了袖口的動作。
沈舅母雖對瑾娘疼愛,可想著自家已經給瑾娘添了一個價值二三百兩鋪子,難不成還要再給五百兩銀子?
自家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且還有三個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討債鬼的婚事要操持,以後用錢的機會且多著呢。
給了瑾娘鋪子她就夠心疼了,再給銀錢,沈舅母覺得那簡直是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
不過自家男人交代的事兒,她還是要做的。但究竟給瑾娘多少,她不說,瑾娘也不會大嘴巴的說出來,那自家男人就沒地知曉此中細節了。
心安理得的貪下了四百兩銀子,沈舅母心情舒暢,很快也睡著了。
夜已深,林家諸人都陷入沉睡中,瑾娘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明天就要成親嫁人了,說實話,這事兒真挺新鮮的。
她兩輩子都沒談過戀愛,結果說結婚就結婚了,心裡也免不了忐忑不安。
就這樣睜著眼到三更天,似乎才迷糊著睡著,就聽見姨母推門的響聲。
“瑾娘,天不早了,該起來洗漱上妝了。”
這一整天,瑾娘都暈乎乎的。人來人往中,她印象裡全是一張又一張的笑臉。
等到要出門子了,卻陡然看見瑾青紅著眼睛過來,要背她去前邊。
舅母和幾個林家族裡的長輩就說,“意思意思背一下就行,瑾青還小,還背不起他姐姐呢。”
“正是如此。再說咱們這邊風氣開放,女子自己走出門的比比皆是,不用非得讓兄弟背。”
瑾娘看看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少年,也是心疼他。瑾青自己都很瘦削,又常年讀書沒乾過重活,沒多大力氣,她可不舍得弟弟背她。就道,“我自己走吧。”
“姐姐,我背你過去。”
瑾娘看著瑾青執拗的表情,不得已妥協說,“好吧,要是背不動了要告訴姐姐,姐姐下來走也是一樣的。”
“青兒背的動姐姐。”
眼前突然晃過一片紅影,卻原來是蓋頭被蒙上了。隨著一道“新娘子出門子”的吆喝,瑾娘就被瑾青背了起來。
之後拜彆父母,哭嫁,被送上花轎,顛顛簸簸的,事後回想瑾娘都不記得這一天都經曆了什麼。
她唯一還算有印象的,大概就是坐上花轎時,聽到周圍看熱鬨的百姓驚歎的說,“徐家二郎好相貌”“二郎成親,鎮上不知道多少姑娘要哭紅眼了。”
她恍恍惚惚還想,看來林父和青兒都沒騙她,徐二郎確實生的龍章鳳姿,若不然,不會有這麼多人都在驚歎他的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