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談夫子本就不屬於那種天賦過人,過目不忘的奇才。
他很輕易中了秀才,氣運占了絕大部分。再說年少時還有林父這個勁敵在,他和林父“死磕”,為了把林父壓下去當真是用了很大功夫在讀書,稱一句刻苦絕對不為過。所以童子試不僅輕輕鬆鬆過去了,而且成績還很出色。
可惜,之後林父接連喪妻喪父喪母,家中還有兩個弱小的孩子要撫育。他整個人都快被壓垮了,心灰意冷之下,就絕了繼續上進的心思。
林父不考了,談夫子緊繃的神經線頓時就鬆了。這之後他總想著,隻要他有生之年考中舉人就好,到時候就可以報被欺壓之仇了。可到底也覺得,早點中舉人比較好,所以談夫子也沒有完全鬆懈下來。倒是一月裡還能抽出十五日去讀書,其餘半月就外出應酬交際,拓展人脈。
他天賦不高,讀書也不用功,加上平陽鎮的教育水平到底落後,和朔州根本沒法比,所以想多知道,談夫子的第一次秋闈肯定以失敗告終。
此後他不僅沒有汲取教訓,反倒愈發浪蕩。一次次考試,一次次落榜,談夫子心誌都被磨滅了,那裡還能提起早先科舉的勁頭?也就是為了逃避務農,談夫子才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考,否則他早就放棄了。
而就在他認了命,決定不再瞎折騰的前夕,傳來了林父要參加秋闈的消息。
談夫子大驚失色,隨後自我安慰林父都十多年沒上考場了,那裡還能考出名頭?他麵上是鄙夷和看不起的,心中卻由衷的升起了危機感和緊迫感。
本已決定放棄的人,也咬著牙再次參加秋闈。就想著,哪怕依舊不能中舉,可他的成績肯定要比林父好些。這樣就好,這樣壓了他一頭,他也算報仇了。
談夫子理想很豐滿,可惜現實很骨感。
怕是誰也沒有料到,林父不僅一下中舉,且名次非常靠前,朔州前十名,那墨黑的大字烙在紅紙上,燙紅了談夫子的眼。
可惜任憑他如何不相信這成績,那也是真的。
林父當真中舉了!反倒是他,再次落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談夫子這次是真的傷心了。
可是傷心也沒用啊。他覺得無顏見林父,所以之後在朔州遇到林父都是掩麵而走,根本不和林父打照麵。
就這樣避過了“相見甚歡”的尷尬,談夫子黯然回了平陽鎮,誰知林父他竟然上京了!!他竟然上京去參加春闈了,他也不怕落榜了把人丟到京城去!!
談夫子還抱著林父會落榜的微抿心思,誰知就被眼前的青兒告知,“父親中了進士。”
談夫子:“……”
談夫子最後是被人背出林家的,他暈倒在地,整個人呼吸急促,像是喘不上氣來。
青兒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喊仆人過來,準備抬談夫子去就醫。刑大夫就是此時過來的,他一看情況就知道談夫子是急火攻心,就笑著搖頭說,“無大礙,我紮兩針就好了。”
然後刑大夫當真拿出銀針,在談夫子頭上紮了兩下,談夫子悠悠轉醒。
當意識到自己在林家出了大醜後,談夫子掩著麵孔不讓人看見。青兒知曉這讀書人是知醜了,他心裡暗爽,表現的卻非常體貼,竟讓家裡的下人親自背談夫子回去。
談夫子:“……”丟人丟到林家且算了,難道還要丟到一條街上去?談夫子丟不起那個人,所以出了林家門就讓家仆將他放下,他整個人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特意避著人,挑揀著小路走回了家。
青兒目送談夫子走遠了,才帶著刑大夫去給姨母診脈。
他自覺替父親出了口惡氣挺爽的,但是又想到談夫子剛才突然暈倒時下人的畫麵,青兒也心驚肉跳起來。大小夥子默默琢磨:看來以後說話要更藝術些,可彆再一不留神將人氣出個好歹。不然那不是坑彆人,那是坑自己呢。
京城中杏林宴早已結束,徐二郎也入了翰林院為官。吃飯科舉的一應事宜已經全部結束,學子們陸續離京。
林父也準備回去平陽鎮了。
他離家時間太久了,還真有些想家。尤其出了這麼大的喜事,就特彆想到父母和祖宗墳前說一說。再來,家中都是老弱婦孺,沈氏性子懦弱不管事兒,萱萱更彆提,青兒雖然不錯,可到底小些,有些事情怕他處理不來。左思右想,林父愈發待不住了,隔天就和瑾娘說,準備回去。
瑾娘對此早有準備,也不多勸父親,反到開始張羅讓林父帶回去的東西。
林父見狀就說,“少帶些,路上不好走,且這天氣也熱了,怕壞掉,那就浪費了。”
“父親彆擔心,我心裡有數的。東西都是準備的易攜帶,且不易壞的東西。另外還有一些燕窩和山參、雪蛤之類的好藥材和補品,再就是一些布匹。京城的特產我也給爹爹準備二郎些,爹爹回去不算是自留也好,還是分給族人也罷,都拿得出手。”
林父就道,“你看著辦吧。”
瑾娘點點頭,“二郎也猜到父親快走了,就提前打聽好了京城的一家鏢局,準備讓人送您回去。據說今年這路上,比上年咱們來時還不太平,您讓那些鏢師跟著,不然我們不放心。”
“那裡就至於不放心了,我不用帶鏢師,又沒有什麼貴重東西,不會遭人惦記。再說順明也要一道回去的。他帶的人手不少。”
“您和鄭公子商量過回去的事情了?”
“早先就說過,昨天又確定了一番。”
瑾娘點頭,有鄭順明沿途照顧林父,她確實要更放心一些。
稍晚些徐二郎從衙門回來,瑾娘先是問他“今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