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五姑娘入宮,不知是因為貌美性柔得了陛下寵愛,還是陛下本就與平西侯情誼敦厚,不忍一直冷落他,以至於平西侯府的人被京中其餘權貴踩在泥土裡,落得門前冷落鞍馬稀的結局。
不管原因究竟為何,徐家五姑娘得寵,平西侯府重新起來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五姑娘步步高升,最後升為婕妤,又有幸懷有龍子,平西侯就又重新回到了權貴圈中。
可惜好景不長,五姑娘生育,卻是誕下了一位公主。
不知是生育了兒女,五姑娘絕好的容顏不再的緣故;抑或是陛下性喜漁色、喜新厭舊的老毛病又犯了,反正等五姑娘生育過後,陛下就很少再去她宮裡,往昔的恩愛自然也隨風而散。
宮裡的五姑娘著急,宮外的徐家人心裡也焦灼,擔心隨著婕妤娘娘的恩寵漸消,徐家再被打落到泥土裡。
因而,就有人動了心思,想要再送一個族中的女兒進宮。一來幫助婕妤娘娘固寵,二來也是想要新人儘快誕下皇子——有了皇子,終歸有了可依靠的對象,那以後即便徐家被打落下去,隻要皇子有出頭之日,他們就還有起複之時。
這種論調聽來還真有幾分道理,就是瑾娘這種現代人聽了,都險些被打動。
但前提是,被眾人推出來的絕佳的人選,不是翩翩。
是的,平西侯特意將徐二郎叫過去,就是和他說送嫡親的妹妹進宮一事。
翩翩也就是被所有族人推選出來的,那個所謂的“幸運兒”。
可這種“幸運”,瑾娘不稀罕,耐不住絕大多數人都稀罕。因為對絕大多數女兒家來說,著確實是個一步登天的機會。而但凡有些野心的人家,都不會把這絕好的機會往外推。
平西侯搜尋眾多意見,又特意聽取了侯夫人的建議,最終在諸多族人女兒家中,選中了翩翩。其中對徐二郎示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固然也有翩翩顏色好容貌絕佳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想讓允文帝看在徐二郎這個近臣的麵子上,對翩翩多幾分寵愛。
隻要進了宮,翩翩的顏麵就是徐姓族人的顏麵。翩翩好了,徐姓族人在外邊行走才會挺直腰杆,不會受人鄙薄嘲諷。
這原本是個雙贏的買賣,熟料徐二郎根本不是賣妹求榮的人。也根本不稀罕,宮裡有個可以給皇帝吹枕邊風的女人做自己的靠山。他麵色當時就變了,甚至想都不想留立即回絕了平西侯。
瑾娘聽說徐二郎把此事回絕了,忍不住激動的拍了下巴掌,說了聲“好,就應該這樣。”
徐二郎低頭看她,瑾娘就雙眸亮晶晶的回看著他,“不管是你說的不會賣妹求榮,還是其他,我都讚成。男兒有誌氣是好事兒,但也要行得正坐得端,不然以這種鬼祟計量升官發財,即便沒被人戳斷背後的脊梁骨,事後回想起來,難道這種踩著嫡親妹妹的身軀往上爬的滋味兒會好受麼?午夜夢回,難道良心不會受到譴責麼?”
徐二郎目光沉沉,眸光深邃的看著瑾娘。瑾娘就像是受到了誘惑一樣,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全都吐了出來,“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肉頭,你想想,若是你真把翩翩送進宮,娘知道你這麼把翩翩的一生毀了,肯定會痛恨你一生,覺得你狼心狗肺不堪做人兄長。還有長安長平長樂小魚兒幾人,他們現在該懂的都懂了,即便不懂,腦海裡也該有個懵懂的意識。若你真那麼做了,想來屆時和你離心的不止是母親,怕是還有孩子們。而且還會給孩子們錯誤的指導,以後指不定他們跟你學習,就會長歪。”
這話一落音,瑾娘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嘴巴。她都胡說什麼呢?什麼叫和徐二郎學習就會長歪?
事實上徐二郎根本沒做那賣妹求榮的事兒啊,他怎麼能給孩子做出壞榜樣呢?沒有做出壞榜樣,孩子們心目中,他們的二叔/父親,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睿智通達的長輩,他們會跟著他變更好,才不會長歪學壞。
瑾娘連忙懺悔,可是已經晚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詆毀徐二郎,甚至昨晚還說了和離,說了讓徐二郎淨身出戶,“新仇舊恨”同時湧上心頭,徐二郎不再把她收拾一頓,都難消心中的鬱氣。
這一鬨騰,兩人起的愈發晚了。等他們從內室出來,時間都快到午膳的時候了。
青禾給瑾娘梳妝的時候,努力忽視她頸側的吻痕和吮痕,一本正經得道,“小小姐早就起來了,還往這邊跑了兩次找您說話。您那時還沒醒,奴婢就哄她去找榮哥兒玩了會兒。小小姐許是覺得無聊了,就去找長樂姑娘了。”
又道,“稍後兩人興高采烈的一道跑來翠柏苑,奴婢聽她們說的隻言片語,像是長樂姑娘之前試驗的胭脂水粉有突破了。奴婢還想多問出些東西,回頭給您彙報,結果長樂姑娘就不肯多說了。她生怕奴婢先說出來,她再說您就不驚喜了,因而就連奴婢也瞞著。”
瑾娘聞言就笑,“那你現在還給我透漏這些東西?我都知道了,稍後長樂再說起我如何擺出驚喜的表情?太難了,我不會做戲啊。”
主仆兩個就都笑了起來。
隨後瑾娘又問兩人如今去了哪裡,青禾就說,“去找翩翩姑娘了。不過走前兩位姑娘都說了,中午要在翠柏苑用飯,讓奴婢通知小廚房,多做幾道她們喜歡的吃食呢。”
瑾娘聞言愈發可樂,忍不住念叨了兩句“小吃貨”,語氣卻寵溺的不得了。好似女兒和侄女貪吃,她滿足似得。
徐二郎此時從內室出來,他今天不用上朝,也不用出去會客訪友,便穿著家常穿的墨藍色對襟長袍。
墨藍色襯得他一張玉麵愈發白淨,一張鐵畫銀鉤的俊臉上棱角鋒利,整個人英俊的宛若神祗。難怪現如今翰林院的官員都私下裡稱他一句“玉麵郎君”,這還真是名副其實。又有對襟長袍乃是修身的款式,他俊偉挺拔的身軀愈發高大頎長,腰肢勁健有力,看了讓人想上去摸兩把。
徐二郎走到她身後,青禾就識趣的站遠了些。
他隨口問瑾娘,“剛才笑什麼?”一邊漫不經心的,從瑾娘玲瓏滿目的首飾匣子中,取出一支粉紫色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插在了瑾娘梳好的發髻裡。
步搖下的流蘇隨著瑾娘輕聲說話和抬頭看他,微微搖動著。徐二郎見狀,手一頓,又從匣子中取出一個海棠花的花鈿,貼在了瑾娘眉心正中。
不知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還是這個模樣的瑾娘,當真人比花嬌,貌美傾城,一時間竟然徐二郎看呆了眼。隻覺得此刻的瑾娘,雅致風流,婉約又多情,明媚嬌豔,顧盼生輝,當真是人生中最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