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和青禾說話的間隙,就聽見外邊傳來響亮的說笑聲和急切的腳步聲。
她不由住了嘴側著耳朵傾聽,小魚兒的笑聲鈴鐺似得清脆悅耳,還有青兒低沉微啞的說話聲溫潤文雅,長安和長平嬉笑打鬨不時插嘴,翩翩乾澀的聲音不斷出聲製止他們。
瑾娘嘴唇動了動,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榮哥兒比她反應更快,此時已經兔子似得躥了出去,“娘,是姐姐回來了,還有哥哥,還有小舅舅,我聽見他們說話了。”
榮哥兒轉眼沒了人影,小腿倒騰的往前跑的飛快。從後邊看就像是一隻圓潤的團子往前滾,真是可愛又搞笑,讓人啼笑皆非。
瑾娘滿腔慨歎被他打斷,不由輕責了聲,“這孩子,毛毛躁躁的。這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他爹,也不知道像了誰。”
青禾笑著接了一句,“那還用說,肯定是像長平少爺啊。”
其實應該和三郎徐翀更像才對,畢竟瑾娘早先聽徐二郎說過,三郎小時候就是這麼個毛躁樣子。也是後來大哥當了差沒時間管束他了,二郎也將時間放在習武和學習兵書上,在他身上花的精力有限,才讓三郎逐漸變得暴躁頑劣,再不複小時候可愛懂事的模樣。
瑾娘想起三郎,不免想到前幾天他來信給徐二郎,說是這些時日要奉命往東南去一趟。
東南沿海如今在打水匪,因水匪屢屢上岸侵擾百姓,江浙一帶的百姓苦不堪言。那裡的水師提督接連換了兩個,如今這個是上年上任的,還是被平西侯推出來的允文帝的心腹。
許是平西侯這一次順應帝心的舉動讓允文帝忘記了他早先吃過敗仗,平西侯重新起複,連帶著平西侯世子徐文浩,在年初也被調任到東南水師中任副將。
徐文浩早先在京郊大營任職,調任到東南水師雖說是升遷,然人生地不熟又沒有心腹在側,很多事情不好辦。這不,他前段時間去信京都,老侯爺找了京郊大營的將軍,兩人不知道達成了什麼協議,總歸包括三郎在內的百餘名士兵以招募士兵的名義南下,實際上卻是在外圍協助徐文浩做事。
瑾娘曉得此事有危險,且完全是吃力不討好,就有心讓徐二郎去信給三郎,讓他瞅準空檔回來算了。然徐二郎卻道,一切由三郎安排就是。諾大的人了,該有自己的主張,也該有承擔後果的能力。
那瑾娘還能怎麼辦?隻能乾瞪眼等消息了。
瑾娘的思緒不知何時跑偏了,結果一聲響亮的“嫂嫂”直接將她從虛幻中拉了回來。
瑾娘抬眼看見滿麵憔悴,衣衫褶皺,整個人狼狽不堪的翩翩,真想捂著胸口暈過去。
她嬌養了六七年的小姑娘啊,真就跟她的大閨女差不多。她千嬌萬寵的,舍不得她吃一點苦瘦一點累,每天就想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讓她明媚光鮮的見人。
可如今再看看翩翩成什麼模樣了,這狼狽的啊,這磕磣的啊,就像是被暴風雨摧殘的花骨朵,整個就凋零了。瑾娘當即就覺得有人拿了刀子捅了她一下似得,讓她心痛的想喊幾聲“哎呦”。
瑾娘抱著翩翩心疼的眼淚汪汪,那邊青兒和長安宿軒幾人也趕緊過來見禮。
瑾娘一邊摟著翩翩,摸著她瘦的剩一把骨頭的脊梁骨,一邊雙眼看著眼前的幾個小夥子。嘴裡說著,“都起來讓我好好看看”,一會兒說,“瞧這瘦的,臉都變形了。”
長平嘴角抽搐兩下,嬸嬸這真是懷孕了,說話都不經腦子了。啥叫臉變形了,他明明還是玉樹臨風、英俊倜儻的模樣。沒見進城門前多少小姑娘看他一眼就羞紅了臉垂下頭。他明明就俊的不要不要的,偏在嬸嬸眼中,就跟殘了似得,這也太紮心了。
瑾娘安撫了翩翩一會兒,讓她趕緊在身側落座,又點著青兒幾個,笑著說,“還不趕緊坐乾什麼,指著我請你們呢。”
青兒幾人笑笑,就近尋了凳子坐下了。
這一坐下免不了寒暄一番,瑾娘問完青兒問長安長平,隨即又問到宿軒和宿征。
這兩小子跟著一道北上的事情瑾娘是知道的,青兒等人出了京城後往河州來了信,大致交代了他們到河州的日子,外帶出發後遇到的事情。宿軒宿征是相交家的子侄,身份不同一般,青兒自然也要在信中說一說,以便姐姐提前安排好宅院。
青兒特意提了此事不說,連宿遷和宿夫人也寫信特意托付兩個兒子。宿遷再怎麼心大,可兩兒子頭一次出門遠行,他一個老父親心中也是放心不下。他特意寫信給徐二郎,宿夫人則寫信給瑾娘。夫妻倆托付了好幾番,瑾娘於情於理都要照應好他們。
瑾娘詢問了宿遷和宿夫人的身體,又詢問他們剛出生的弟弟模樣如何,吃用可好,晚上可鬨覺,如今宿夫人可瘦下來了?
宿夫人的身材是特彆讓她煩心的問題,她是易胖體質,在生了三個兒子後就一直沒瘦下來,這讓宿夫人憂愁的不要不要的。
她懷孕滿三個月後瑾娘前去探望,當時宿夫人就說等這一胎生了坐月子時,一定得找個女醫隨身照顧著。一來這肯定是最後一個月子了,早先落下的月子病這次必定得全部祛除了。換句話說,這個月子必定得坐好。二來,有女醫也能幫著定製食譜,她好趁機瘦瘦身。雖說這個願望有點異想天開,但是萬一呢?反正多嘗試嘗試又不犯法,所以一定得試試。
瑾娘如此一問,就見宿軒和宿征兄弟倆嘴角同時抽搐了一下。宿軒還想著給母親留點麵子,就輕咳了一聲,示意宿征說話時悠著點,彆把母親的麵子完全揭下來。
誰知宿征就和長平一樣不會看人臉色,他倒是聽見宿軒咳嗽了,但也沒多想,隻以為他是渴得狠了嗓子不舒服。不過降暑的綠豆湯就在身邊,二哥真渴了倒是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