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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瑾娘走動的動靜,花廳中幾人動作一致的看了過來。長樂和小魚兒麻利的從凳子上起身,一個驚喜的喊“娘”,一個歡快的叫著“嬸嬸”。
徐母也鬆口氣一般衝瑾娘招招手,“可算回來了,這一趟可還順利?怎麼不再親家那裡多留一會兒?”
瑾娘一邊若有似無的打量那陌生的姑娘,一邊笑吟吟的回徐母的問話,“順利,可順利了,回頭我再詳細和您說。至於我這麼快回府裡,還不是爹和姨母擔心家裡幾個猴兒鬨您,讓我趕緊回來看著他們。”
徐母聞言忍俊不禁笑出聲,佯怒的責怪瑾娘說,“怎麼就鬨我了,幾個孩子乖著呢,那都是我的乖孫,即便鬨我我也高興。”
“那也不能任憑他們在您這裡胡作非為,不然把您累病了,回頭二郎要說道我不孝順了。”
屋裡諸人聞言都輕笑起來,此時徐母才恍然大悟一樣給瑾娘介紹那位站在原地的姑娘,“這是三郎帶回來的,姑娘姓陳,江南人士。”徐母還想幫著介紹一下,但也不知話該怎麼說。若是說的太冷漠了,這不明擺著嫌棄人姑娘?要知道三郎可是一回府就說明要娶這姑娘過門的,這親事若是成了,就是自己兒媳婦了,她若是冷待她,日後婆媳矛盾,指不定和兒子也會生出齟齬。可若是待這姑娘親熱些……這不符合徐母的人設。
徐母如今開竅了,對子孫親熱許多,但她這個人慢熱。想要和某個人一下熟絡起來那不可能,先不說徐母沒這個交際能力,就是有,徐母有時候也拉不下臉說一些話。
剛才就很尷尬,因為她這個做長輩的竟然拿不準用什麼態度對待這姑娘,氣氛便有些冷清。好在長樂和小魚兒一直湊趣的說著話,好歹將時間熬過去。如今瑾娘回來了,那就更好了,將事情交給她,再沒有不妥當的。
徐母想起身離開,她是不樂意聽這些“官腔”的,隻等瑾娘把該問的信息問過,隨後告知她就行。
但是屁股都離開座位了,徐母又按捺住自己離去的心思,頗為煎熬的坐了回去。
她默默念叨:這是三郎帶回來的媳婦,她太過冷淡,說不定就為以後埋下禍根。
還是坐著吧,許是一會兒就說完話了。
而此時瑾娘接收到徐母懇切的視線,已經忍笑著和那姑娘聊了起來。
姑娘是江南人士,家中父母早逝,留下她和一母同胞的哥哥相依為命。哥哥為果腹早早入了水軍大營,年前因為作戰時傷了腿腳退伍。她家中還有一個侄兒,兩個侄女,侄兒個五歲,一個三歲。
瑾娘注意到這姑娘眸中的堅韌,還有她說到哥哥退伍時,眼中的悵惘和心疼。但這些都隻是一閃而逝,隨即這姑娘的麵容又恢複平靜。
這姑娘說話談吐文雅得體,可見也是識字的,說不定早先父母在世時還念過幾本書。但這些瑾娘都沒有問,因為第一次見麵,交淺言深不合適。若是想知道更多的,過些天熟絡些再詢問就是。如今麼,且將這姑娘安頓下來,讓她也歇歇腳。
準備安置人時,瑾娘才忽的想起她忘記詢問這姑娘和三郎怎麼認識的?三郎說要娶她為妻,態度堅決,可看這姑娘提到三郎眸光淡然,兩人不像是很熟絡的關係。莫不是三郎強取豪奪?
瑾娘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迫切想知道的究竟。但還是那句老話,太陌生,問那些問題不合適。
瑾娘和徐母打了招呼,就帶著這位姓陳,名佳玉,年方二十的姑娘到後院去,準備將她安置在長樂幾人隔壁的客院中。
那姑娘沉默的走在瑾娘身側,冷不丁衝瑾娘行了一禮,“若可以,還望夫人勸說徐校尉打消娶我的心思。”
瑾娘怔愣住,“你不願意嫁給三郎?”
陳佳玉扯扯身上的衣襟,神情有些緊張,但還是說了實話。“我……不願的。”
這句話艱難的說出口,之後的話就很好開口了。陳佳玉緩了緩繼續說,“婚姻嫁娶要門當戶對,徐家官宦之家,我家中卻隻是貧民,這不合適。再來,我乃江南人士,家中隻有兄嫂相依為命,兄長如今傷腿,之後難以行路,我不放心家裡,想回到兄嫂身邊照拂。”
這話就很明確了,人姑娘確實不想攀高枝,另外還擔心傷腿的兄長,擔心大嫂照顧一家壓力太大,想要回去幫襯幾分,這都是人之常情,瑾娘理解。
但是……瑾娘眼珠子一轉,好奇的問,“若隻是門戶之見的話,陳姑娘不用擔心。徐府起於微末,也是最近兩年才成了新貴之家,不會有那些沉珂的教條戒律,也不會低眼看人。另外你也看到了,家中公婆雖對三郎嚴厲,但卻頗為寵溺。但凡三郎堅持,你們的親事不是問題。另外還有你兄長的傷勢,聽你說你兄長早先也是水師士兵,三郎也在江浙水師大營任職,想必兩人應該是同袍,你也是因此認識三郎的,對也不對?你兄長與戰中受傷,江南若無名醫治療,屆時咱們成為姻親,將你兄長接到京城尋訪名醫醫治不是問題。即便尋不到名醫,用上府中的帖子,請禦醫過來診治問題也不大。陳姑娘覺得呢?”
陳佳玉全程麵上無波,她那張素淨的小臉上,滿滿都是冷靜的神色,足可見這女子胸中有計較,不是輕易被人說服之輩。
但即便如此,聽到瑾娘的後半段話,她還是動搖了。
可以在京城為哥哥宴請名醫?可以請禦醫登門醫治?
陳佳玉的心控製不住的快速跳動起來。這個誘餌太誘人,她迫不及待想一口咬下去。但是想到臨上京前,哥哥雙眼紅腫,滿心憂慮的和她說,“徐三郎非良人,他喜怒不定,桀驁不馴,不是能安下心過日子的人。若是因大哥之故,將你的後半輩子葬送,大哥寧願一死去見地下的父母。”
大哥之後還說了許多,說徐三郎並不是誠心求娶,怕是認出她乃當初踹過他一腳的人,心存報複。即便不是報複,也是有心要折辱她,她這一去如狼入虎口。最明顯的證據就是,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要強行帶她回京,這置她於何地?置她的名聲於何地?
這個人,心思詭秘莫測,指不定還有什麼糟踐人的打算,可惜他之前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舅兄被人汙蔑作弊的事情也還要他從中斡旋,不然,不然一家人不能眼瞅著她就這麼糟踐自己,跟著他北上。
陳佳玉心思電轉間,腦中轉過了許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