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得到消息時,人已經在通州碼頭了,因來人身份貴重,乃是和他同品級的刑部尚書柯大人,與督察院院使吳大人,徐二郎起身親自相迎。
三人碰麵,互相見禮。
柯大人率先說,“朝廷中眾世家上書,抨擊徐大人為一己之私,到通州後給世家羅織罪名,妄圖排除異己,提議將徐大人扣押入京。陛下未允,經過多番磨合,欽點我與吳大人過來徹查此事。”
徐二郎聞言頷首,又衝柯大人行了一禮,“多謝大人告知。”
“徐大人不用客氣,陛下知你我乃拐著彎的親家關係,還特意派了我過來,顯然是相信大人的為人。隻是要堵朝堂上世家的嘴,以及百姓們悠悠眾口,不得不讓我們走一趟做做樣子。”
旁邊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吳大人此時開口說,“不是做樣子。我等領的是聖名,一舉一動都要對得起聖人的托付,對得起天地良心。所以此事不管柯大人要如何處理,本官定會嚴肅徹查此事。若此事與徐大人有關,本官不會包庇;若非大人之錯,隻是世家惡意攻訐,本官回京之後也會如實稟告陛下,並彈劾世家汙蔑朝廷重臣之罪。所以之後一段日子,得罪了。”
吳大人乃是徐二郎調任遼東後,才升遷到督察院的。也是因為他在地方任職時,與刑名一時上頗有見地,且本人剛直不阿,又長了一張頗為威嚴肅穆的黑方臉,所以升遷入京後,允文帝想都沒想就將他安插到督察院去了。
上任就是正二品督察院院使,也是讓眾多官員嫉妒的紅了眼睛。為此這位吳大人沒少聽到同僚們的酸言酸語,但是,誰care?
吳大人隻對重案要案感興趣,對勾心鬥角沒興趣。他也公然表明對死人的興趣遠比對活人的興趣大,於是……在朝堂中就落下個奇葩的名聲。
不過這位大人倒是敢說敢為,與傳言中一般剛正,也因此,徐二郎先是欽佩兩分。
他直接就回道,“大人儘管查,我會讓下人配合大人行動。若此事終了,徐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應同。”
“何事?”
就連柯大人也好奇的看過來,徐二郎還會麻煩到吳大人,不知是何事。
徐二郎卻道,“那是審問世家一事。”又將通州官場的官員都被他嚇了大獄,如今衙門中的人,俱都是他通過文選考試提拔上來的。新手上路,難免手生,對審問和用刑上也沒有什麼經驗,所以若他們兩人有空,不妨過來指導一二?
柯大人和吳大人聞言眉頭蹙緊,他們隻知道朝堂上世家仿若瘋狗一樣逮著徐二郎撕咬,篤定徐二郎在通州肯定有大動作,而且那大動作還觸犯到世家的逆鱗。可誰能想到,所謂大動作竟然這麼大。
這人竟是將通州的五大世家,連同通州的官員全都下了大獄。
前者他們略有耳聞,後者,他們當真沒有聽說。
這一竿子把通州上的了台麵的全都下了大獄,怪不得多的是人要把徐二郎整下去。
不過,能冒著得罪人的風險,肅清通州的黑暗,徐二郎是清官無疑了。
柯大人和吳大人當即應下,“自然可以。”
“恰好我們行船到通州,身體疲乏,明日正好歇息一日。是明日要升堂審問吧?既如此,我和柯大人少不得要旁聽一二。”
徐二郎欣然讚同,便準備屆時讓人在公堂之後為他們兩人布置個茶座,讓他們好好聽聽世家的罪過。
這兩人一人是刑部尚書,一人是督察院院使,雖然此行主要是來查探他的清白,但他們本身的職責,讓他們有權過問州府以及全國的刑案之事。
不僅可以過問,他們甚至可以“越權”審問。
徐二郎圖謀在何?不就圖謀這兩人接受世家之案?
像是這種嫉惡如仇的三司之首,審案判案一看案子本身原委,二看判案之後會有的影響。權衡好利弊後,他們會對一些案子酌情輕判,或是酌情重罰。
世家之弊早已顯現,甚至從通州這一案中,能窺一斑而見全豹。吳大人和柯大人屆時指定會殺雞儆猴,通州五大世家死局已定。這重鼓敲下去,以後整個大齊的世家,都該縮著脖子過活了。
翌日公堂提審五大世家家主,整個通州的百姓聞聽此事,俱都不遠千裡跑了過來。
瑾娘在家中坐不住,也想看看世家最後能落個什麼下場,所以也略作了些裝扮,帶著長綺出了門。
就是長安和榮哥兒,也跟在徐二郎身後跑前跑後。
他們是男丁,能跟著徐二郎去後堂。後堂上擺著茶幾,旁邊坐著柯大人和吳大人。這兩人昨日裡為避嫌直接歇在驛館裡,根本沒到總督府去,所以長安和榮哥兒自然沒有見過他們。
不過他們認識柯大人,又聽徐二郎說過另一人是督察院院使,所以見到人就趕緊過來行禮。
前邊已經開始升堂了,第一個提審的,乃是那個因為家中人發現礦脈,舉家被滅口的男子。
那男子是山中獵戶,因當天打獵碰到兩隻餓狼,他跑了兩座山才甩掉狼,回到家中早已月上中天。
結果就在靠近家附近時,就見幾個黑影人從山上的茅草屋中躥了出來。他們手中提著大刀,那刀口的血跡連成線從刀上低落下來。
還不能男子有所反應,一把火把丟到早就潑了煤油的茅草屋上。茅草屋登時燃起通天大火。
可惜,茅草屋中至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裡邊的人全死在寒刀之下。
男子拿出一塊令牌,那是他兩天後趁夜黑去給家人收屍時,從老父親手中取出來的。
那是一個“祝”字。
這雖然不能將祝家一下垂死,可之後男子守著山中,十多年不敢稍離。於是他知道,山中的礦脈被商家之人發現了,他們為防消息走漏,要斬草除根。
此時男子由衷後悔起來,早知道當初發現那赤紅石頭時,就不該因為好奇,讓老父親拿到下邊州府去問個明白。結果被人盯上,招來滅門之禍。
男子不能判定殺人者是祝家人,可挖掘礦脈的,絕對有祝家。不僅有祝家,還有其餘幾個世家。至於他們挖到的鐵礦,都會先運送到距離此處不遠處的山腹“工廠”中加工一番,然後分彆運往通州靠南北的兩個碼頭。靠南邊的碼頭,鐵礦直達允州,靠北邊的鐵礦,直接運往閔州。